王六在安慰了妻子之后，便在昔日同仁的嘲笑之下，幾乎是變賣了家當(dāng)匆匆離開了西陵城。
小寒山下，當(dāng)姜淵看著一臉驚惶的王六一家時，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念及兩人間確實有些淵源，于是姜淵便緩緩道：“山下尚有些空地，你等若是不嫌棄，便在那住下吧！”
見姜淵終于點頭了，王六不由大喜道：“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說罷硬是拉著妻兒磕了幾個響頭后，這才一臉喜色的離去了。
小寒山下，看著那荒涼的空地，王妻不由氣苦道：“你莫不是瘋魔了不成！不是你說城里不干凈么？怎么還住到義莊旁了呢！”
王六聞言不由瞪了他一眼，壓著嗓子低聲道：“你給我小聲點兒！你以為我那平安符是從哪里來的？”
“……”
王妻聞言不由睜大了眼睛，而后方才恍然朝著山上拜了拜，再不敢多說什么。
因為小寒山地處城郊，乃是鄉(xiāng)下偏僻之地，故此那荒地也值不了幾個錢。
王六索性賣了一片荒地下來，沒過幾日便雇人建起了一棟木屋。
然后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在山下開起了棺材鋪來，偶爾也兼賣些香燭紙錢。
姜淵見狀不由無奈的搖頭失笑，這家伙倒是腦子活泛，竟然還做起了義莊的周邊生意來！
不過有了王六這鋪子，姜淵倒是也省了不少事。
加上周邊鄉(xiāng)里的百姓也有這需求，故此在薄利多銷之下，王六也算是勉強立住了腳跟。
……
不過王六是安穩(wěn)下來了，但是姜淵的麻煩卻剛剛開始。
小寒山義莊之中，只見香君難得沒有出去排戲。
看著在香君銀絲束縛之下猶在拼命掙扎的那個人形怪物，姜淵不由一臉陰沉。
在沉吟半晌之后，姜淵眉頭微皺的看著香君道：“你說此物就是昨夜在路上襲擊你的元兇？”
自從舒家班散了之后，香君本本分分的唱著戲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過什么意外了。
不料昨夜其歸來之時，卻忽然遭遇突襲。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最奇怪的是香君察覺到，那夜幕中的怪物的目標(biāo)竟然不是她。
于是她當(dāng)場便不禁有些走神，一不小心便讓那怪物逃了出去。
此事姜淵聽她說起過，不過他倒是沒有料到香君這么快便找到了罪魁禍?zhǔn)住?p> 只見香君神情淡淡道：“我昨夜留了一絲線頭在它身上，故此今日方能在城西貧民窟中找到它?！?p> 根據(jù)香君的描述，這怪物在白日之時便渾渾噩噩好似在昏睡一般。
在被香君拿下之后，這怪物的反應(yīng)也有些頗為遲鈍，完全不似那晚一般的敏捷。
待香君說完之后，看著眼前這狀若人形，卻青面獠牙，四肢粗壯的怪物。
姜淵心中隱隱的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最壞的猜測。
因為這個怪物與尋常精怪不同，在被香君生擒之后，它身上尚且殘留這些許布片。
雖然衣衫襤褸，但是卻不難看出那一件瀾衫。
要知道如今西陵城中，這風(fēng)騷的瀾衫唯有那些家境不錯的士子們最喜穿著。
如此一來，這怪物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姜淵在扭斷了這人形怪物的脖子后，發(fā)現(xiàn)它竟然還在掙扎。
直到姜淵將它那畸形的心臟毀去，它方才徹底死去。
借著姜淵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將其收入陰陽錄之中。
當(dāng)一縷周身布滿黑氣的生魂被陰陽錄吞噬之后，姜淵頓時便迫不及待的探查起那士子的記憶來。
……
這書生喚做郭若，乃是西陵府學(xué)一廩生。
雖然大陳如今已經(jīng)好似一個腐朽的老宅一般，破舊不堪、垂垂欲墜，但是到底還是有愿意為國盡忠的人。
郭茹便是其中一位。
他雖是商賈之子，但是卻自幼好學(xué)，早早的便在讀書一道上顯露了天賦。
于是其父親自此便用心培養(yǎng)他，一心想要幫助他高中進士。
可是欲郭若意圖挽狂瀾于既倒，使得大陳再度中興的宏偉目標(biāo)不同。
郭若之父想著的卻是讓兒子在當(dāng)官之后，能更好的庇護郭家的生意。
甚至像西陵八大商號那般，在鹽引之事上分一杯羹，一躍成為西陵鹽商中的一員。
郭父的這般想法自然不被郭若認同，但是因為一切的支持都來自他的父親。
故此雖然他一路中試進入了府學(xué)之中，但是卻心中卻始終有一個心結(jié)。
因為隨著他的學(xué)問日深，郭若便愈發(fā)明白想他父親這般的商賈就是國之蛀蟲。
若是他想要再興大陳，那么首先要對付的便無疑是自家。
在明白了這一點后，郭若便再無以往那般苦讀求學(xué)的動力。
夾雜在忠孝之間，饒是郭若再如何聰敏也不知該如何抉擇。
于是一個曾經(jīng)在府學(xué)中意氣風(fēng)發(fā)、領(lǐng)袖群倫的士子，便這樣漸漸墮落了。
其他學(xué)子見他整日流連在太平坊中的煙花之地，便以為他也如其他讀書人一般，終究逃不過風(fēng)流二字。
漸漸的府學(xué)之中便少有人來理會他了。
故此當(dāng)他染上花柳之癥，被青樓中的打手龜奴扔到大街時，自然也沒有誰來救他。
而一個重癥之人在無醫(yī)藥救治的情況下，又能在凄冷的秋夜之中熬多久呢！
郭若甚至沒有等到天亮，便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看到這里時，姜淵其實心中已經(jīng)滿是疑惑了。
他本以為這士子是修行了什么旁門邪術(shù)，這才弄得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沒想到郭若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做什么惡事，更不用說煉什么邪術(shù)了。
念及此處，姜淵心中的陰霾不由越發(fā)多了起來。
……
果不其然，在郭若后半段的記憶之中，姜淵看到的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場景。
那場景……就好像這份記憶是由兩個人拼接而成的一般。
對！就是這種感覺！
因為透過后半段記憶，姜淵看到的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是一個灰蒙蒙的天空，其間充斥著各種形色鬼物的世界。
想到這里，姜淵不由的心中一震。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若是他死了，是不是也會出現(xiàn)像郭若一樣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