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義之財
四周看熱鬧的人群中響起低低的嘲笑聲。
那錢袋子雖然鼓鼓囊囊的,但一看便知里面是些散碎銀兩。
這“如意賭坊”乃是京城最大最繁華的賭坊,不知道多少達官顯貴在此一擲千金,拿散碎銀子來賭錢的人,著實罕見。
這小姑娘,果然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
趙掌柜更是由心底生出幾分輕視,他本以為這個小姑娘敢只身前來賭坊,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沒想到,倒是自己高估她了。
“小姑娘,現(xiàn)在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收了銀錢早點回家吧?!?p> 安向晚又豈會看不出他看輕自己,唇角微挑:“怎么?掌柜的看不起我這點本錢?”
趙掌柜哂笑:“不瞞你說,來我們這兒賭錢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再不濟,出手也是五十兩起步……姑娘你這……”
一點散碎銀兩,也未免太過寒酸。
“五十兩算什么?”
就在趙掌柜勸退安向晚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男子的聲音。
圍觀的眾人讓開一條道,穿深藍暗紋曲裾的少年公子搖著把折扇翩翩而來,他身材頎長,玉冠束發(fā),腰間墜著一塊剔透白玉,價值不菲。
他走到安向晚身旁,從懷里掏出一把銀票拍在賭桌上。
“這是五百兩?!?p> 安向晚忍不住掀起眼皮看向他。
少年一副趾高氣揚,意氣風發(fā),要為她出頭的模樣。
似乎是感受了她的目光,少年忽然垂眸,唇角微勾,朝她眨了下眼。
安向晚:“……”
“趙掌柜,五百兩可還夠?”
“夠夠夠,”原本端莊正經的趙掌柜看清來人后,瞬間堆起滿臉笑容,搓著手狗腿道:“不知道沈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連忙讓人給他端了張軟椅過來。
畢竟,眼前這位爺,可是三皇子,母妃又是宮中最為受寵的貴妃,一般人哪能招惹得起。
沈修言毫不客氣地坐下:“姑娘,今夜你只管賭錢,不論輸多少,本公子都掏了?!?p> 安向晚的本意自然不是來賭錢的,她只是想替安譽還清欠的銀子。
她瞥了一眼沈修言。
從他的衣著打扮和掌柜的對他的態(tài)度來看,這人似乎是權貴家的公子哥。
許是為了報答她前幾日的救命之恩吧。
她也不推辭,挑釁看向趙掌柜,“所以,掌柜的可愿意陪我玩兩把?”
“沈公子既然發(fā)話了,那是自然。”
賭坊里的眾人也幾乎都被這場賭局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湊過來看熱鬧。
沈修言湊到安向晚耳邊,小聲道:“你放心,本公子賭術出神入化,我會在旁邊提點你的?!?p> 他自信滿滿,安向晚卻表示懷疑。
如果她沒記錯,前幾日沈修言暈倒在街頭時,小廝說他是因為頭回贏錢,興奮過度……
骰盅搖響,聲音清脆悅耳,賭坊內奢華而又歡樂的環(huán)境,一時間讓人恍若置身紙醉金迷的幻境。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莊家手中的骰盅上。
唯獨安向晚,她微瞇起深色眼眸。
坐在對面的趙掌柜面帶微笑,神態(tài)自若——畢竟這是他的地盤。
眾人屏氣凝神,沈修言默默湊過來:“我覺得這一注應該押大?!?p> 安向晚置若罔聞,將面前的銀兩全部下注:“小?!?p> ?????
沈修言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正不解時,骰盅打開,三粒骰子加起來不過七點。
果然是小。
人群中發(fā)出陣陣驚嘆,眾人頓時對眼前這纖弱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趙掌柜的面色微變。
他狐疑地看了安向晚一眼,卻見對方面色坦然,也未露出絲毫贏錢后的喜悅。
十分沉得住氣。
賭坊外,夜色漸深。
原本繁華的街市上人影稀疏,販夫走卒也開始收攤準備回家,唯獨巷道的花樓酒肆里依舊賓客滿座,彌漫出陣陣酒氣混雜著脂粉香。
隱隱綽綽的笙歌絲竹聲,為這初春的涼夜徒添幾分朦朧醉意。
賭局仍在繼續(xù)。
安向晚面前的銀錠越堆越多,足足有好幾千兩,今夜,她儼然已經成了京城賭徒中的神話。
時辰越來越晚。
她站起身,不愿再賭:“這些應該夠還安譽欠下的銀子,你們不要再找他的麻煩了?!?p> 趙掌柜伸手攔住她,“姑娘這便要走了?”
安向晚挑眉:“怎么?難道我還不能走了?”
小姑娘言語間帶著幾分傲慢。
趙掌柜硬生生壓下眉宇間的戾氣,他經營賭坊這些年來,還從未遇到安向晚這般強勁的對手,竟讓他一局都贏不了,輸錢是小,當著眾人丟了這么大面子,往后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只是有三皇子在場,他也不敢拿安向晚如何。
他干笑著:“安譽遠沒有欠下這么多銀錢,這些是姑娘該得的,還請帶走吧。”
“不必。”
安向晚頭也不回地出了賭坊。
沈修言連忙跟出去。
他不解問:“那些是你贏的錢啊,為何不要?你怕他們找你麻煩?”
“賭錢贏的錢財,是不義之財,會破壞運勢的?!?p> “運勢?”
念著他剛才為自己撐腰,安向晚耐心解釋:“人一輩子,運勢是固定的,若在賭錢上消耗了大部分的運勢,必然會在別的方面失去?!?p> 沈修言半信半疑:“那你的賭術如此精湛……”
作為一個逢賭必輸?shù)娜耍麑Π蚕蛲砼宸煤喼蔽弩w投地,恨不得當場拜她為師。
“我從不賭錢,今日是第一次。”她頓了下,好心提醒沈修言,“你以后也少來這種地方。”
沈修言愣了下,顯然不太敢相信她說自己是第一次賭錢。
不過這并非最重要的。
他拍了拍安向晚的肩膀,嬉笑道:“走吧,本公子請你吃酒去。”
蹲了好幾天才好不容易等來的救命恩人,自然不能輕易放她走了。
安向晚卻搖了搖頭,拒絕他:“時辰已晚,我該回家了。”
見她不肯赴約,沈修言急了,“實不相瞞,在下有事想求姑娘。”
“你想讓我?guī)湍阒涡募??”安向晚早已猜透他心中的想法,“但是很可惜,我不會醫(y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