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紅囍刺目
正在翩翩舞動的蘇煙墨發(fā)隨風(fēng)散落,發(fā)梢染了點(diǎn)點(diǎn)類似星辰的光芒,裙擺處若隱若現(xiàn)的繡花鞋,平添了幾分神秘。
甩袖,下腰,旋轉(zhuǎn),跳躍,伴著時不時吹過微風(fēng)花香。下一刻倒地,后仰。
“不~”左候在看見蘇煙倒地的那一刻,情緒失控的喊了一句。手伸在半空,這一刻左候感覺自己像極了嘩眾取寵的戲子。
蘇煙起身,將左候伸在半空的手放回身側(cè)。皺眉道“我與你應(yīng)是未曾見過,可此刻卻在記憶中尋找到了,一個與你聲音相似的,還是說你就是那個“花旦”?!?p> 左候放回身側(cè)的手,不由得握緊。似是想留住,蘇煙殘留的溫度。嘴角彎了彎“想起來了,比我預(yù)想中的還要快?!?p> 蘇煙能感覺到,面前之人對自己時不時流露出的情感。
這種情感就像她對師兄的一樣,這應(yīng)該就是人們說的愛吧。
可是就算面前這個人是那個花旦,他也不該有這樣的情感,她與他交集無甚何來情深。
七日過后,新皇娶親,普天同慶。杏花宮從前一天夜里便開始為蘇煙梳妝打扮,而啟王府內(nèi)東方樛倚在軟榻上。
藏在月白色長袍下的雙腳,纏著一條鎖鏈。手中是給東方岳的皇城通告,新皇娶后的通告。
東方樛目光幾度變化,最后通通被粉碎。雙手緊攥,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這段糾纏中,既然不能選擇離去,那就一起滅亡吧??蔁焹?,那樣你可會怪我~
在東方岳知東方樛要觀禮,新皇娶親時,嘴角勾了勾允了。
這一天的黃昏是那樣的美,只是風(fēng)中帶了些許凄涼。文武百官朝拜跪觀,祭臺燃煙。
天上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群大雁,盤旋于空中久久不散。
鼓聲響起,蘇煙被數(shù)百名宮女簇?fù)碇?,緩緩走上臺階。
約有十丈的裙擺,隨著腳步臺階形成了條條波浪。
在高臺處的左候穿著金黃色的龍袍,望著被人群簇?fù)淼奶K煙背脊又直了幾分。
只是左候在蘇煙看向自己,身形不由得往后移了移。
左候不由得苦笑,這幾日過的太好。他竟忘了自己是用著別人的身份,別人的臉。
而坐于高臺上的東方岳,還有用著左候臉的東方樛。東方樛看著那個用著自己臉的人,著大紅婚服。
牽起了他視為命的姑娘時,眼中是不可抑制殺意。在天官揚(yáng)起噪子,拜天地同行祭臺燃香時。
喉腔中,血腥一遍遍涌上口腔。滲入牙齦,心似要窒息。
而蘇煙在二拜高堂時,目光落在了扮做左候的東方樛的臉上。
看到那藏著嫉妒苦澀的眼神時,蘇煙壓下了上揚(yáng)的嘴角。
她的師兄眼神總是摻著太多的背負(fù),與自卑對自己的感情總是太過小心翼翼。
那雙眼從小記到大,又怎會記錯。
而一直在觀察兩人的左候,強(qiáng)制自己移開了目光。
一遍遍告訴自己,本就不是你的。所以憑什么呢,如今能頂著那人身份與她拜堂已是足夠。
而東方岳亦看到東方樛,對左候毫不掩飾的殺意。東方岳的唇畔一抺淺笑浮于面上,東方年你讓我求不得,那我便讓你與那女人的兒子也求不得。
東方樛你若是,做好你老子的替身。你的女人便能活到百歲,你若是有“動作”,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東方岳想著,便起身走近東方樛“小樛兒可瞧夠,新皇高堂也拜了,你該隨本王離去了?!?p> 東方樛抬頭,目光冷的可以掉下冰渣子“既是想讓我了斷,那何不如便讓我,瞧著這對新人洞房呢?!?p> 東方岳一愣,隨即抬起東方樛的下巴。微微彎身,在東方樛嘴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強(qiáng)行的按住了東方樛的頭,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樛兒,可別忘了。
你如今的身份,是本王的金絲雀。你想自找苦吃,本王便如你所愿。
今日我便讓你晚些回府,在新皇的宮殿外聽個清清楚楚,斷個干干凈凈?!?p> 當(dāng)夜色一點(diǎn)點(diǎn)浸染,知了爬上樹梢。
月色透過薄薄的云層照在鳳朝宮時,東方樛被領(lǐng)到了鳳朝宮前。
透過刷著金漆的軒窗,木門。望著那燭火下的兩處剪影,屋內(nèi)蘇煙坐在紅簾,花床前。
在左候拿著刻著龍鳳呈祥的稱,緩緩走向蘇煙。
眼中有著期待與貪戀,可就在他將要掀開蓋頭的時候她說“他來了,就在門外。是嗎?”
語氣中帶著不曾有的歡喜與擔(dān)憂,蘇煙對左候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也是客客氣氣的。
除此之外,左候再未見過,蘇煙其余表情除了今天。
輕柔的一句話,讓左候的期待與美夢不復(fù)存在。垂于身側(cè)的手不由嵌入掌心,聲音有些飄渺“你想見他,好那你說一句你心悅我?!?p> 蘇煙皺眉紅唇動了動,片刻后“我心悅你?!?p> 左候看著這樣蘇煙,不由的笑出了聲“你可知道,現(xiàn)在的我多么想變成他?!痹捖?,左候抬手捏訣。
第一次使用術(shù)法,想將門外的東方樛與自己的方位調(diào)換時。
便被東方樛身上的真龍之氣反噬,原來父親說得是真的。
不管是道家還是佛家,都不能插手皇家之事。
左候強(qiáng)行壓下喉腔中的血腥,轉(zhuǎn)身推門。吩咐門外的侍衛(wèi)又退后了些,左候緩緩走向了那站在不遠(yuǎn)處的人。
左候能清晰地感受到,不遠(yuǎn)處的人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殺意。
“她讓我來換你,她與我做了一場交易,所以今天便給你一場美夢?!?p> 左候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東方樛聽此一瞬雙目變得充紅。
“我不管她與你做了什么交易,我只知道你若敢傷她,我便要你用命來償。”
東方樛的話帶著淬了毒的冰渣子,左候能感覺到他的殺意。
左候低低的笑出了聲“你做得到嗎?你若能護(hù)她,還會有今日。你做不到,不是嗎?這樣的你狼狽的像條狗?!?p> 東方樛看著眼前對自己反唇相譏的人,暴躁的氣息,平靜了下來。
“她是我的。”用警告的語氣說道。
左候的右手重重的,落在了東方樛的肩上帶著一股奇怪的力量。
“可我能護(hù)她,你若愛她,就該配合?!弊蠛騽偃谖?,看向東方樛時嘴角毫不掩飾的嘲諷。
東方樛沉默了片刻,壓抑著將要涌出心口的自卑與暴躁。
在兩人交換位置擦肩而過的瞬間,東方樛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道“很好,那你便記住你今天的話與自信。”
當(dāng)東方樛踏進(jìn)鳳朝宮時,并沒有期待已久的喜悅與激動。
東方樛的腦海里面閃過許多許多的權(quán)衡利弊,若他一意孤行,那樣的愛于煙兒還算是愛嗎?
聽著熟悉的腳步聲,聽著那每行第三步的猶豫。
紅蓋頭下的蘇煙,低垂的眸子中盡是篤定。
是他來了,他的第一句話會說什么呢?
“煙兒這樣無法護(hù)住你的我,還可以站在你面前嗎?”
東方樛駐足在蘇煙一丈外,望著床榻前紅裝綾羅紅紗蓋頭下的蘇煙。
蘇煙紅唇動了動“君可否,先掀開紅蓋頭再說?!?p> 聲音柔柔帶著安定人心的認(rèn)真,是啊,她都那么勇敢了,他為何又要蹉跎不前。
這夜紅燭幾換,屋內(nèi)交杯合巹。相攜言: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慍于群小。
覯閔既多,受侮不少。
靜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
心之憂矣,如匪浣衣。
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而明月高懸的屋外,左候目光幾經(jīng)落在那軒窗剪影上。
明明不過幾面,明明還未相知深談。更重要的是她已有心屬之人,為何還要妄生貪戀呢。
這不該是君子所為,一直隱身在這三人身邊的柒拾則是眸光微沉。
此刻三人周身的捆縛之力,已有裂痕。只能中斷了,否則后續(xù)難以掌控。
看來那人,察覺到了此處的漏洞。罷了便先收一半,其余的再作謀。
柒拾透明的身形,被這錯位時空反復(fù)拉扯。柒拾揚(yáng)手捏訣,將三人的魂魄皆帶離了這個時空。
梧桐苑中,迅速飄落的梧桐葉被蘇辭抬手捏訣逆轉(zhuǎn)了此刻的時空。
原本飄落在地面的梧桐葉,紛紛又飛回了樹枝上,片刻須臾恍若夢一場。
蘇辭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嘴角微勾目光寒冷刺骨。
抬頭望向重疊的云層,那隱藏在九重宮闕禁地不可觸碰的人。
這樣如此插手過多,真想將其毀滅??!這樣的念頭在蘇辭心底扎根發(fā)芽,那無法控制的血腥,有片刻占據(jù)了蘇辭的心頭。
當(dāng)柒拾睜眼時便見,蘇辭周身不斷翻涌的黑色氣息。
抬手掌心,凝聚出一條金色的鞭子。目光慵懶中帶了幾分難以察覺的怒意,向蘇辭眉心使去。
一條刺眼的紅色鞭痕,便出現(xiàn)在了蘇辭的眉心然后奇異的消失不見。
“君當(dāng)是越來越弱了呢,這樣漏洞百出的心魔也能占據(jù)你的心神?!?p> 柒拾話雖如此,眸光深處卻有著難以察覺的擔(dān)憂。
蘇辭未答周身的氣息,緩緩變的溫潤如玉很是舒適宜人。
似是天邊將逝的余輝,只余一人。蘇辭不動聲色地靠近了柒拾,腦袋一歪便熟練無比的靠在了柒拾的左肩。
“今日所籌劃的,出現(xiàn)了變故,那這一局是否該改一改呢?”
溫柔繾綣的聲音,在柒拾耳邊低低響起。
柒拾的目光卻落在,身形微動將要蘇醒的兩人身上。
想捏決將幾人歸回原處,蘇辭卻比柒拾快了一步。
柒拾眼尾上揚(yáng),慵懶地抬手挑起了蘇辭的下巴。微風(fēng)拂過兩人的衣袍,柒拾壓下口腔中的血腥。
沙啞中帶著幾分抑揚(yáng)頓挫“那我便容辭之喜,改其局勢?!?p> 蘇辭淺色韞韞地笑開了聲,他靠在她的身側(cè),掩她壓抑之苦。
溫和的靈息、生機(jī)一點(diǎn)點(diǎn)滲入骨髓,她任他依靠著自己,背脊復(fù)又挺直了幾分。
知他無聲之護(hù),緊繃的心神漸漸慵懶、而舒適。柒府暗屋中,關(guān)思重看著躺在床榻上的暮娘。
就算過了幾輩子,那熟悉的面容還是不曾改。眼眸不由浮起血絲,他這一輩子還是不夠快。
錯過了她,再無可見之可能時她又出現(xiàn)了。
“暮娘,等著我這一輩子定與你同歸去?!?p> 而柒府的另一處,已成毒人的賈繆,亦步亦趨跟著酒久久。
明明已經(jīng)意識全無,但心底就是有一個聲音和感覺。
告訴他,跟著酒久久,護(hù)著酒久久,對不起酒久久。
酒久久將手,放在了藏著紅蓋頭的位置,閨閣中的女兒家所求、不過地久天長有所依。
動魄驚心的情愛,不過是因?yàn)椴恢选?p> 在一定環(huán)境中、在一定所求中、終能保存的情愛所剩無幾。
在蘇辭回府,左候與蘇煙因再次多出的記憶、而相望無語后……
九重宮闕復(fù)塵所居處,復(fù)塵一遍遍回憶著依舊還回的因果。
萬丈紅塵、人來人往、屹立在百花嬌門前的紅豆樹倒影婆娑,一個著輕薄紗衣的女子,迎著來客進(jìn)了大堂。煙花似水脂,粉正濃、香奢靡。
紅豆樹后,藏著一個不易察覺的身影。那人頭戴黑色斗笠,一身玄色衣袍。影子被微冷的月色,拉的極長。
而百花嬌二樓,清冷且疏離的公子將這不起眼的一幕盡收眼底。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額間的白花若隱若現(xiàn)。
人來人往的街道月光悄然停落在葉初時的肩上,一身灰白色長衫青袍,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貪心。
不算遙遠(yuǎn)的距離,目光一瞬的交集。
“柒公子,今日來此尋思童是為何。”那原本在門外招攬客源的風(fēng)塵女子,不知何時已至二樓于柒拾身后。
一身粉色輕紗薄裙,紅唇如火。聲音媚而不嬌,眼中更是有著毫不掩飾的誘惑。
“應(yīng)是有五年了吧,日日迎來送往。在這百花嬌樓中,最不少的便是“癡情”郎君。厭倦否?”
柒拾將目光從街道人群移開,抬頭仰望向高懸的半月。聲音沙啞中摻了些疲憊,夜風(fēng)涼而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