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候的這一番話,讓原還帶著調(diào)笑的蘇煙掩了掩外漏恍惚的情緒。
揚起小巧而而精致的下巴:“是嗎?本殿從出生于皇家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注定入局了呢!卿帝這是在擔(dān)心,本殿嗎?”
蘇煙仰頭與也正低頭打量著自己的左候,明媚的一笑,風(fēng)彩絕色、研麗灼華,驚艷了這一刻的左候。
罷了,若真是一場謀那就看看你,我在這場謀中又屬于哪一種?
這是蘇煙與左候目光相對時,腦海中同時劃過的念頭,那樣相似又帶了一點不顧一切。
柒府后院,梧桐林中一身紫色便裝的柒拾手腕靈活的轉(zhuǎn)動著手中銀戟。劈,砍,挑,刺……
惹得片片金色梧桐落,蘇煙,左候,須愚,馮謬。這一切進展的,比柒拾計算中的還要快。
柒拾越是深想,那好看眼眸眸色就變得如同煙墨般。深重而不姿媚,讓人沉淪。這樣的柒拾,這樣的風(fēng)華卻不過俄而。
身形矮小,長著一副尖酸刻薄相,已到花甲之年的關(guān)老頭。見柒拾收了銀戟,緩步從梧桐林的陰影處走出俯身,低頭。
抱拳用他那蒼老,而中氣不足的嗓音回稟道:“主,月國軒帝便衣離了月國,現(xiàn)朝庸國趕來
“軒帝,月重陽。月國現(xiàn)由誰監(jiān)國?”柒拾眉頭染了縷倦色的問道。
“月同笙,月重陽的雙生哥哥月國的攝政王?!标P(guān)老頭眼底閃過一抹沉思的回道。
“月國可有須愚的蹤跡,北國修帝近來可有動作?!逼馐霸賳?。
“主尋的須愚,確實在月國出現(xiàn)過。修帝前段日子去了一趟大觀寺,之后性情便變得頗為奇怪。
整日宿醉于,一家名叫思語的花樓,貼身的十七號影,更是在私下尋找一女子?!标P(guān)老頭的再俯首,回道。
柒拾聽完了關(guān)老的回稟,沉思了幾刻鐘。無波無瀾的情緒,終還是染上了一縷恍惚的問道。“關(guān)老,可想見暮娘?!?p> 輕柔的金黃色光束穿透漸漸凋零的梧桐葉,星星點點的灑落。
“暮,暮娘?!标P(guān)老的聲音,帶上了悲痛的顫抖。原本平靜的心,絞的無比痛。
暮娘是他關(guān)重思一生的執(zhí)念,是他沉睡百載。受碎心之痛,也要護的人。他與她的初見是那樣的不堪,他們成了彼此的光。
“寧暮姬,暮娘這一世的名。這一世的她是一名孤女,被于太守收養(yǎng),做了童養(yǎng)媳。
今日她便十五了,可以與于洋嫁娶圓房了。嫁給于太守的長子于洋,這一生,應(yīng)是不愁吃穿的。你可如意。”
柒拾抬頭目視金黃色光束的源頭,蒼白的唇一張一合意味深長的道。
“哈~哈哈~哈哈哈,如意,如意怎會不如意呢。”
關(guān)老似喜似悲的笑道,然后俯身行禮請示告退離去。柒拾,點了點頭允了關(guān)老的離去。
三千塵世,九重宮闕。愛恨離,喜樂甜。悲總是大過于喜,人的眼,耳,心都能被騙。及時止損又還有什么用呢?
世人?。〗K還是將及時止損說的太輕巧…愚城街道兩側(cè),多的是各種叫賣的商販。
黑稠如墨染的天,因那一輪清輝多了幾分神秘。那一輪白色的清輝彎月,少了繁星的點綴。多了幾分,孤寂。
關(guān)老原本佝僂著的背,在穿梭的人群中緩緩繃的僵直。松弛的手也攥緊成挙青筋暴起,三千八百九十七步柒府到于府的距離。
途經(jīng)九百七十七個行人,擦肩而過人群擁擠。這三千八百九十七步的距離,擦肩而過的九百七十七個行人中。
關(guān)老錯過了與暮娘的最后一次見面,當(dāng)關(guān)老趕到寧府時只見一片雄雄火海。位于南北方向的余府半空,黑氣彌漫哭聲凄怨。
關(guān)老雙目呆滯的,望著那片難以澆滅的火海。來來回回,提著水桶救火的紅甲士兵。
被控制在一定范圍的民眾,皇宮大殿上,氣壓低的讓眾大臣連呼吸都壓的極弱極弱。
“查?!边^了許久,半倚靠著龍椅的左候捏了捏眉心。眼底閃過深思,還有一抹不明的情緒。而坐在杏花林新建的,紅色秋千上,蘇煙眸光漸暗。
白凈修長的脖頸,僵硬的望向,南北上空的黑色煙霧?!捌庳┫?,老奴這心啊!都到嗓子眼了。
可算是把您盼來了,余太府這事,可真唉~老奴雖是粗人,瞧著也焦急?。 ?p> 左候的貼身石總管,石大餅石太監(jiān)。圓滑中,又有三分獻媚,恭身彎腰的走在柒拾身側(cè)領(lǐng)路。
身后還有一干長長的宮女太監(jiān)跟隨,路過杏花林時,柒拾眼底劃過深意。
“即使破荊棘而來,偷得半響歡。不歸人,終是不歸人該選其歸宿了。”
聲音不大不小的,傳至杏花林,蘇煙久久未動的身形晃了晃。手不由的攥緊,原本還嬌艷欲滴的紅唇也血色盡褪。
藏身暗處的聞聽,冰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寒芒。這南國公主果真如主上所料,還有柒丞相的,那番話別有深意。
龍息殿的軟玉金鑲榻上,剛處理完折子的左候鳳眸微瞇??粗种?,聞聽呈上的情報。混身散發(fā)著冷氣。
柒拾,蘇煙,還有那句盤旋在腦海中的:“破繭而生,向光而行。陛下,不要再在黑暗的角落里待著了?!?p> 這又是誰的聲音,還有正往庸國趕來的,北國修帝冥夜修。月國的軒帝月重陽,左候感覺有一張巨大的網(wǎng)。
將他們這些人,牢牢套住。這張網(wǎng)是明明漏洞百出,卻又無人能逃出。
左候越是深想,越是背脊發(fā)涼。以至于柒拾與石總管踏入龍息殿時,左候沒有第一時間察覺那漸近的腳步聲。
抬腳入龍息殿時,柒拾低垂的眼眸。似若有所感的,透過那繪著宏偉山河的紫竹屏風(fēng)瞟了左候一眼。
柒拾與石總管一前一后的,走至距審批折子玉案十尺前站定。等了約摸半盞茶的時間,柒拾才見左候緩步走從屏風(fēng)后走出。
一身修長月白色長衫,被吹入殿的微風(fēng)惹得翩翩起舞。猶如傲立在寒雪中的紅梅,帶著一身的貴氣與威嚴(yán)緩緩跪坐在玉案前。
柒拾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拖著殘破身軀抱著一具白骨。一跪一拜的行了九萬七千七百五十七個鐵釘階,只為那已化作白骨的女子所愿所求。
這世間最不缺的便是癡男怨女,求而不得。天道難越,執(zhí)念成狂。
“柒愛卿,對于太守一家?guī)装贄l人命一夜之間便被一場大火銷毀殆盡有何看法。”
“回陛下臣覺,此事應(yīng)問刑法司陸大人?!逼馐靶卸Y答到。
“那柒愛卿,對北國修帝與月國軒帝一前一后向我庸國趕來有何看法呢…”
左候低沉好聽的聲音將看法兩字咬的別有深意。柒拾手下有一支名為隱的,死士。左候查了兩年,才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隱,遍布各國各個角落。是一張,巨大的信息網(wǎng)。左候還知道四國四帝的身邊,都有柒拾的人。
不過不管左候如何使計,都無法查出是誰罷了。修帝與軒帝會同時離國,定是與柒拾有關(guān)。左候深知,此事自己也這網(wǎng)中人。
“回陛下,兩國無君時日一長必起內(nèi)亂?!逼馐爸蠛蛟趫鼍种卸ㄊ遣煊X到了些什么,但是那又如何……
而已步入庸國愚城的,冥夜修已有十幾日未合過眼了。
夢里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到底是誰。卵時,大觀寺院中上百名和尚。沙彌,開始了每日的早課。
八月二十九,這一天的早課因是得道坐化的離故大師元寂之日,早課便同以往有些許不同。
佛曰:“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百年過后,不過一捧黃沙。一念花開,一念花落。
一念繁華一念灰,一念成悅,處處繁華處處錦。一念成執(zhí),寸寸相思寸寸灰。
不戀塵世浮華,不寫紅塵紛擾,不嘆世道蒼涼,不惹情思哀怨。
閑看花開,靜待花落,冷暖自知,干凈如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笑一塵埃?!?p> 這梵音似神的悲憐,似天的法制。聽在不同人的耳中品出的味道,自也是不同。
冥夜修耳畔回蕩著一遍遍梵音淼淼,使原本在朝堂上的政治之爭暴躁無比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走過小石路,穿過綠竹林來到大觀寺后院。冥夜修定晴一望,便見了十丈紅墻前。有一倒影畫面,一片火光中有女子馳馬而來。
藏身暗處的影衛(wèi),拔劍警惕的望著那緩緩轉(zhuǎn)身的背影。
冥夜修能感覺到,對方于自己沒有絲毫敵意??哨ひ剐迏s能察覺到,心底下意識的落荒而逃。
那是怎樣一張臉呢?月眉如刃彎,杏眸波光動,小巧鼻尖染了一抹紅。
冥夜修,想再看清一點。那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見。
庸國皇宮,走出龍息殿,來到午門前,柒拾抬眸看了看那被精兵把守的紅磚高墻。
某些故事,某些場景猶如在現(xiàn)般,劃過心間。
那一世的她用自燃,換取蘇辭那一世三魂不散。那時候的她,想她一人便能全了棋中局,最后無處來,無處去,歸無處。
可那只是,她柒拾自己的自以為是。那局中的癡人又豈是,可短暫相交,轉(zhuǎn)瞬忘卻的呢。
愚婆的兩魂七魄,因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被業(yè)火吞噬,僅存的這一魄還是依舊設(shè)法護下的。愚婆的這一魂為殺魂,愚婆前世是一名女將軍手上殺戮極重。
殺戮的業(yè)障聚在三魂中的其中之一,這殺魂原一直守在忘川。那半掩在云層中的金黃色太陽,少了炙熱,少了暖意。
當(dāng)柒拾走出了,那被陽光照的通亮的皇宮,來到了離柒府最近的鬧市。
四通八達的街道,巷口,總有三兩棵高大的樹,枝葉隨風(fēng)飄動。
汪汪汪~也不知是哪家,哪戶,養(yǎng)的看門狗,剛睡醒懶洋洋的叫了幾聲,驚得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
柒拾穿梭在人來人往的鬧市,聽著商販用逗趣的言語招攬著生意。
這些聲音那樣生動,讓柒拾覺得或許…也挺好得。柒拾那溫潤的眉眼,染了些許圣潔、柔軟。
似有所感地行至一家名叫風(fēng)流酒肆門前時,柒拾聽見有人在喚她。
“阿柒~”溫潤君子如沐,似落下的第一縷光,冰涼中藏著小心翼翼的溫度。
柒拾原本抬腳入內(nèi)的腳步有一瞬的停頓,隨后又恢復(fù)如常。最先印入眼簾的是一身紫衣的蘇辭貌似謫仙,溫潤、圣潔。
看向柒拾的眉眼總是帶著點點星光,甚是好看。這樣笑顏萬萬人可見,卻只歸屬于一人。這樣的蘇辭,怎能不讓人心動呢?
蘇辭緩步向,亦在向他走近的柒拾而靠近。兩人停在伸手便可觸碰對方的距離,蘇辭動作很是嫻熟的撫平柒拾皺起的眉頭。
“阿柒,怎這般愛皺眉。雖不會老卻容易習(xí)慣~習(xí)慣了,便也成了“困”別這…”
柒拾聞言修長卻帶著點點疤痕的手,若有所思的落在蘇辭的鼻尖。最后劃過那滾動的喉結(jié),挑眉揚手拂掉了蘇辭的手。
“小蘇辭情愛牽絆、蘭因絮果,都是世間債。不碰,不愛能保命?!?p> 話落,柒拾抬腳從蘇辭身旁走過。走進了風(fēng)流酒肆,停在了蘇辭坐過的席位。
抬起蘇辭未品完的溫釀,頭一歪:“可是還有事?怎的呆立于原地,礙店家紅火客源?!?p> 嘴角微微上翹,原本如同深淵的眸子有光現(xiàn)。
這樣的柒拾風(fēng)華絕代,縱是俗世客,縱染俗世執(zhí),眼眸卻明如鏡一樣剔透清明。
這樣的柒拾只蘇辭一人見過,也只為一人留。同一雙眉眼,兩個極端。
“咳~阿柒說是怎樣,便是怎樣。只要是,阿柒所說。辭,都信?!碧K辭笑的更加溫潤了,緩步向柒拾再次走來。
柒拾與蘇辭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再降低,隱匿于熱鬧的酒肆中。
柒拾待蘇辭在自己對面坐下,才放下了手中淺嘗的溫釀:“這梨釀,初品溫喉?;匚稘?,看來你還是很喜啊~”
柒拾抬眸與蘇辭對視,情緒沒有一絲起伏。
“從一開始便認可的喜愛,從不會憑空消失…”
蘇辭身后,陣陣酒香從鼻尖撩過。大廳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戲臺子,畫著桃花妝的戲子長袖舞動,戲腔婉轉(zhuǎn)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