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屋里,萬夫人摸了摸萬泠聆的臉:“聆啊,不是為娘說你,官學(xué)這件事,你爹他可是鐵了心了,你逃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就從了吧?!?p> 萬泠聆撇嘴:“拖得一天是一天?!?p> “話也不是這么說,娘還不知道你,就算到了官學(xué),忍得一時之氣,等搞清楚了門道,你還能吃多大虧?”
萬夫人這是在激將了。
“也是哈,不過話說回來,里面規(guī)矩太多,人又復(fù)雜,女兒我盡管精明,跟她們玩兒太耗費心力,累啊?!?p> “啊~~”萬泠聆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娘哎,玩了一天了,我好困哦,想休息了。”
萬夫人一把拉扯她坐下,“別急,為娘還有正事要說,你先忍耐一下,耽誤不了你?!?p> 萬泠聆抹抹眼角的淚水,手指輕微一彈,一顆眼淚珠子隨即被彈飛。
而后,無聊的撐著一張圓臉,“您老說吧,我洗眼恭聽著!”
“呸你個小滑頭,”萬夫人氣惱的戳了她腦袋一下,“是洗耳恭聽,怪不得你常左耳進右耳出,原來都是用眼睛來敷衍,廢了我多少口水?!?p> “嘿嘿!此言差矣,有其母必有其女,還有那個啥,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這不都是跟您老學(xué)的嘛?!?p> “討打!”萬夫人作勢要打上去,萬泠聆閉著眼睛把臉湊上去,“娘親舍得嗎?來,狠狠揍我一頓吧!”
“啐!你就恃寵而驕吧!是時候該
找個人管住你了。”
萬泠聆心里一咯噔,立時裝糊涂起來,“娘啊,你在說些什么,我一點也聽不懂!”
“哼!聽不懂沒關(guān)系,你只要知道,你那弘文表哥今兒個頭回進府,你可不能晾著人家不理,回頭好好給我盡盡地主之誼,這可懂了吧?”
“什么?你說那個愛哭鬼,鼻涕蟲來了?我的娘唉,他來干什么?”萬泠聆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
那個叫啥劉弘文的是個什么鬼德行?
說話軟趴趴,做事沒主見,還動不動就哭鼻子,比一個女人還像個女人,這樣的存在,簡直就是她童年的噩夢啊。
萬母好笑的點了點萬泠聆額頭,“小東西,你平素橫行霸道的,這京城里還有哪家公子哥兒敢要你?給你找一個你能管得住的男人,以后才不至于……”
她有這么差勁兒嗎?還沒人要了?。?!
“哎呀!”萬泠聆受不了的站起來,一拍腦門,打斷了萬母的嘮叨,“我忘記了,我還有繡活要做,那是答應(yīng)給文林公主的生辰賀禮,總共只有兩天了,娘,我忙去了?!?p> 哼哼,至于那啥表哥,就讓他自生自滅去吧!萬泠聆心里不屑的猛翻著白眼。
“哎呀,你這孩子真是……”
萬母伸出手想要再拉住萬泠聆,萬泠聆像個皮猴子一般,哧溜一下就竄出去,眨眼就跑得沒了影。
“咳咳……”門口,萬醍醐重重的咳嗽
了一下,把萬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呀!老爺,你又偷聽我們娘兩個說話。”
“哼!為夫只是恰逢其會,不便打擾,哪有夫人說的這般不堪?”萬醍醐邁著沉穩(wěn)的八字步,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
“嘻嘻……”萬母掩嘴偷笑,并不去拆穿這個好面子的男人。
萬醍醐面皮如常的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輕抿一口后,才慢條斯理的道:“夫人啊……那個劉哥兒的差事,我已經(jīng)托人去辦了,如果沒有意外,也就這幾天會有消息。”
“哎呀!那感情好??!等他有了官身,再來下聘,咱府上可就雙喜臨門了。我這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咱娘去。”
萬母歡喜的笑瞇了眼,興奮雀躍的像個孩子,跑到門口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趕忙折返回來,抱住萬醍醐的大腦門,狠狠“吧唧”了一口。
“老爺,你真的太能干了,人家以你為榮!”
看著這張明媚動人的臉,不等萬醍醐手癢癢的摸上去,萬母已經(jīng)一把推開他,興匆匆的跑了。
“真是,都一把年紀(jì)了,只會假端莊。我怎么就娶了你這樣的女人呢?家門不幸??!”
萬醍醐無奈的嘆息一口氣,聽著像責(zé)備,這眼里的寵溺,即使兩人已經(jīng)在一起這么多年,也沒見少一分。
另外一頭,綠樹成蔭的花園里,萬泠聆還真的埋首在做繡活,并沒有敷衍萬母。
繡蹦子,剪子,各色絲線,精致的白色綢布,所有事物應(yīng)有具有,就等著她來動手。
只見她左手拿著繡蹦子,右手拿著針線,眼神凝重,嘴唇微抿,一副就要上戰(zhàn)場的架勢。
一旁打扇的小丫鬟,是個十歲的小丫頭,正是藏不住話的年紀(jì),忍不住提點道:“小姐,這個綢布還沒打樣兒,如何下得了針?”
“什么打樣?小姐心中有丘壑,下針如有神,何須如此麻煩?”
說完,那根針,隨意選了個點就扎了下去。
“??!出血了!”
不出所料,左手食指上,一顆紅色的血珠子正慢慢地變得滾圓碩大,看起來扎得挺深。
小丫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一個白面書生沖了過來,萬分好心的遞了一條絲帕給她。
“表妹也太不小心了,快擦擦,免得弄臟了衣裙?!?p> “不用,麻煩!”
萬泠聆果斷的拒絕了。
她還沒這么矯情,直接把食指塞嘴里,砸吧兩下就完事了。
男子有些訕訕的收回絲帕,“表妹還是這般的魯莽,一點都不像個大家閨秀?!?p> 萬泠聆皮笑肉不笑的撇了此人一眼,“呵……有的人比我還像個大家閨秀,你說這世道,怪不怪?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這男人也不是什么外人,正是萬母口中的表哥——劉弘文。乃是萬母遠房表妹家的小公子,從小在萬府里和萬泠聆作伴,妥妥的青梅竹馬。
劉弘文似乎被萬泠聆噎習(xí)慣了,并不糾結(jié)這個男女話題,轉(zhuǎn)而在那個繡蹦子上。
“表妹打算繡個什么樣式的?說出來,表哥給你打個樣?”
他竟然從隨身攜帶的一個荷包里,掏出來一根碳條,嚴(yán)陣以待的架勢。那碳條可不是從灶灰里扒拉出來的,而是女子專門用來描眉的。
這劉弘文竟然隨身攜帶著,當(dāng)真是比萬泠聆還要更像個女人。
萬泠聆黑著一張臉,直接把所有東西推到他跟前,“我要一個紅色的火狐貍,只有一天的時間,你得給我繡好了。”
“呃~~~這個不好吧?我一個大男人做這個,不太合適……不行……”
他的嘴里說著不好,不合適,不行,不要……那手卻是老實的接過這個爛攤子,熟稔的開始挑線配色,描摹起花樣。
這動作熟稔得令人汗顏,萬泠聆看得氣悶,眼珠子一轉(zhuǎn),捂著額頭“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劉弘文不明就里,疑惑的看著她,不等詢問出聲,萬泠聆已經(jīng)快速的表明自己的意圖,“我頭有些發(fā)昏,大概是中了暑氣,就不打擾表哥忙活了,我……哎喲~哎喲喲~~~?!?p> “哎呀,這般嚴(yán)重嗎?即是如此,該當(dāng)回房休息,表妹可要照顧好自己?!?p>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就算眼瞎的人,也能看出劉弘文眼里流淌出的含義。
“火狐貍就拜托表哥了,泠聆去了?!?p> 萬泠聆打了個冷顫,快步離開花園,那龍行虎步的架勢,哪里有頭暈的嬌弱樣子。
偏偏劉弘文是個呆頭鵝,還在一個勁的低估著,“表妹身子不好,還要做繡活,真是太不容易,我可得盡心幫襯一把。”
說完,還拿袖子擦擦自己有些濕潤的眼角。已然被腦海里腦補的可憐、弱小、無助的萬泠聆形象給影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