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門無派

　　月光灑落在聚陰池的水面，浮沉不定。

　　蘇塵凝望去而復返的小倩，她神色有些慚愧，低著頭道：“老祖，奴婢辦事不利，沒有將拜帖送到蘭若寺。”

　　“你遇到什么事了？”蘇塵沒有生氣，輕聲問道。

　　小倩見老祖沒有責怪，心里一松，“婢子下山就直奔蘭若寺，尚未進門，忽然察覺到有一群修行人接近。我謹記老祖素日的吩咐，少惹是非。所以先躲在了一邊。

　　他們吵吵嚷嚷，說了一些話，奴婢大體聽了幾句。原來他們是峨眉派的人，門中長輩算定蘭若寺附近有異寶出世，叫他們來取，順便除去盤桓蘭若寺的妖魔。

　　因為奴婢怕節(jié)外生枝，沒敢靠得太近，所以沒聽到更多的事?！?p>　　“峨眉么？”蘇塵心里緩慢咀嚼這兩個字。

　　在黑山老祖的記憶里，峨眉是蜀山劍宗的別支，此派僧道混雜，在修行界里亦獨樹一幟。雖非道門正統(tǒng)，卻也名頭不小。

　　能算得蘭若寺近日有異寶出世的修行者，自然道行不淺。

　　可惜原本的黑山老祖不擅長天機術數(shù)，蘇塵更不會這個，不然可以印證一番。

　　好在蘇塵有神秘思感。

　　神秘思感對危險是有預警的，雖然沒到預知未來的程度，可若有危及性命之事，會提前讓他感知到。

　　用玄門的說法，叫做“心血來潮”。

　　蘇塵心中生出要下山去蘭若寺一探究竟的念頭，過了良久，都沒有任何危險的預警發(fā)生。

　　他心中一定，看來下山是可行的。

　　另一方面，小倩能在這群修行人周圍躲藏住，足見得他們道行高明得有限，至少是威脅不到他的。

　　何況蘭若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既然有異寶出世，他不去看看瞧瞧，著實說不過去。

　　有句話叫做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修行既要忍耐，也得把握機會。

　　反正他原本的計劃就是要下山的。

　　蘇塵沉吟了一會，對小雪和小倩淡聲道：“你們好好守著洞府，我去蘭若寺瞧瞧?！?p>　　“奴婢遵命?！?p>　　隨后小雪給蘇塵披上一身黑色的外衣，替蘇塵整理好儀表。

　　一切妥當后，蘇塵消失在黑山洞府里。

　　水池幽幽，涼風習習。

　　小倩明眸閃閃，滿是好奇地向著小雪問道：“小雪姐姐，你見過老祖出手的場景嗎？”

　　她很是遺憾啊。

　　因為小倩感覺老祖下山，肯定會施展出大妖的手段，那定然場面不小。

　　小雪沉吟道：“說實話，我也沒見過。自我跟隨老祖開始，老祖也就出過一次手?！?p>　　小倩禁不住道：“莫非是老祖受傷那次？”

　　小雪微微點頭，“那一戰(zhàn)發(fā)生時，老祖封閉了洞府，因此我們都沒有機會看到。后來老祖回府，便閉了關。至于那一戰(zhàn)的究竟，我們自然也不敢問?！?p>　　小倩略有些失望，又道：“聽說跟老祖交手那人乃是一名得道高僧，據(jù)傳很厲害?！?p>　　小雪輕輕道：“那和尚喚作‘星輪明王’，他可不是一般的厲害，乃是西土少有的強者，大雪山寺如今的掌舵人，跟中土修行大派的掌門相比，亦不遑多讓。不過這一百年，大雪山寺再無人找上門，想來星輪明王被老祖?zhèn)貌粶\。”

　　小倩不禁悠然神往，“看來那一戰(zhàn)必定十分精彩，可惜咱們沒趕上。”

　　小雪用手指撥了小倩額頭一下，笑道：“你是不是想下山瞧瞧老祖的手段?！?p>　　“我倒是想，可是老祖沒讓咱們跟著去，我哪里敢下山?！?p>　　“算你還識得大體。咱們啊，都是依附老祖的藤蔓，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要給老祖添亂，你可要謹記這一點?！毙⊙┥駪B(tài)幽幽。

　　小倩微笑，“我省得，如今的生活平靜而美好，是我做鬼以來，最快樂的時光了。小倩無論如何都不會打破它?！?p>　　小雪輕輕頷首，心里念叨著，“如果能一直追隨在老祖身邊，天老地死復何求?！?p>　　…

　　…

　　蘇塵出現(xiàn)在蘭若寺不遠處，這是他穿越至今，第一次踏足黑山以外的土地。

　　他知道此方天地很大，誘惑很多，但他忍住了一窺究竟的欲望。

　　八十多年的時光啊，比他上一世還要漫長不少。

　　為了養(yǎng)傷，他忍受了多少寂寞和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知曉，這些痛苦和寂寞都是值得的。

　　運使神通，一杯茶時光不到，出現(xiàn)在百里之外，乘風御氣，逍遙于天地間。

　　這種事，他前世哪里做得到。

　　偉力歸于自身的感覺，實是不足以言表。

　　他心中有些久違的激蕩，蘇塵沒有急著前行，讓內心的波瀾緩緩平復。此刻，他更像一個人了。

　　黑山老祖是山石化形，時間久了，蘇塵不免沾染了石頭的性子，情感波動很小。

　　此際，作為人的感覺又再度回來。

　　隨后他注意力放在前方，蘭若寺的景象跟他記憶里有些偏差。寺里寺外，長了許多黑森森的樹木。

　　沒有樹葉，昏暗的天空下，枝條晃動起來，像是一只只手，顯得詭異。

　　蘇塵還聞到了血腥味和尸體的陳腐味。

　　他走進前方的老樹林，蘭若寺在其中若隱若現(xiàn)。

　　林間的小道陰森幽長，道旁的樹木發(fā)出哭泣的聲音。

　　不知何時，有一棵樹的枝條朝蘇塵伸了過來。蘇塵似乎感應到了，回頭看去。

　　妖力自然聚集在目中。

　　這哪里是一棵樹，分明是一個死人。

　　伸過來的枝條便是它的手。

　　蘇塵什么動作都沒有。

　　當他蘊含妖力的目光落在枝條上時，蘇塵氣質一變，他目光的平和之氣消失了，變得陰冷酷烈，如在九幽沉睡的大魔王蘇醒一般，淡漠無情地掃了不識趣的鬼木一眼。

　　這活過來的枝條立時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連忙落在地面匍匐，樹干朝著蘇塵彎下。如同一個卑微的仆從，朝著蘇塵拜倒。

　　這是妖物鬼物的本能，它在一剎那明白了，蘇塵是個恐怖至極的大魔王，絕不能招惹。

　　蘇塵緩緩收回目光，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妖威，在陰幽幽的鬼林里，步履悠然。

　　他是那樣的閑適，仿佛不是在逛一片鬼林，而是在自家的花園里漫步。

　　他所過之處，樹影婆娑，如果有人仔細看過去，能感覺到是一株株鬼木正朝著蘇塵鞠躬，恭迎這萬魔之魔，俯首來到此間。

　　蘇塵走到了寺門口，上面銅環(huán)的銹跡掉落不少，顯然不久前被人摸過。

　　他輕輕吹了一口氣，寺門發(fā)出咯吱聲，緩緩打開。

　　蘭若寺修建得十分壯麗，殿宇不少。

　　蘇塵一路直走，見得一片屋舍坐落在竹林旁，里面有燈火亮起。

　　他沒有刻意掩蓋腳步聲。

　　一時間亮起燈火的五六個房門打開了，有十來個人提著白色燈籠出現(xiàn)。均自將燈籠發(fā)出的白光照向蘇塵。

　　他們起初有些神情凝重，見到蘇塵的身影后，方才微微松口氣。

　　其中一名年輕道士問道：“你是哪一派的人？”

　　這個鬼地方，普通人哪里敢進來。

　　即使一時間瞧不出蘇塵的來歷，他們也認定對方絕不是普通人。

　　“蘇塵，無門無派?！碧K塵斜睨他一眼，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