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看你一副沒干過粗活的樣子,切起菜來倒是挺那么回事的,以前學過做菜嗎?”后廚的李炒鍋,看到周陽切土豆絲的速度,不由好奇地問道。
雖說周陽已經轉為了企臺,但他有空的時候還是會到后廚來幫忙。這讓老板和后廚其他人對他的觀感也越發(fā)好了,迅速他接納成了自己人,畢竟手腳勤快的人誰不喜歡。
“被李師傅你猜中了,我還真專門學過廚藝!不過以前下廚,是為了生活的情趣;而現(xiàn)在下廚,卻是因為生存的壓力!”
周陽用滿是感慨的語氣說道,他穿越之前還真專門去學過廚藝,只不過當初的目的是為了便于自己撩妹。
帶上一瓶紅酒,去小姐姐家親手為她做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等品完美食,喝完紅酒,許多該發(fā)生和不該發(fā)生的事情,就都水到渠成了。
“你們讀書人的說辭,都是一套一套的,我這種粗人就學不來!要不待會兒讓你來露兩手,讓我們中午嘗嘗你的手藝怎么樣?”姓李的廚師繼續(xù)慫恿道。
“我以前的廚藝師傅告訴我,只要不把食鹽當白糖灑,不把醬油當料酒倒,把菜燒熟后的味道總歸不會太離譜!但我下廚真正要命的地方,在于速度慢如蝸牛。
以前準備兩個人的晚餐都要一下午,現(xiàn)在讓我一下子做這么多人吃的飯菜,我怕咱們到時候得把午飯當夜宵吃了!”周陽笑著搖了搖頭。
“哈哈,小周才來這么幾天,就成了滑不溜秋的老泥鰍。老李你自己偷懶,想讓小周來幫你做午飯,可惜他沒上當!”另一位姓張的炒鍋師傅,也開口加入聊天。
周陽可不是毫無經驗的童子雞,以前與客戶們勾心斗角,他都能應付的游刃有余,餐館里就這么幾個員工的職場社交,他更是不在話下。
周陽剛來的時候,作為餐館里地位最低的洗碗工,他自然要先伏低做小,讓自己快速站穩(wěn)腳跟。所以無論是誰,無論支使他做什么,他都會爽快地應承下來,并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
其實老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哪里員工偷奸?;偰芸吹靡磺宥?。而像周陽這種真舍得賣力氣干活的人,自然更容易贏得好感。
所以他入職才半個月,就從洗碗工轉職成了大堂的企臺。這里面固然有他英語流利的因素,但也和老板劉宏志看他順眼是分不開的。
從打雜的洗碗工變成企臺,周陽的地位自然是大大提升了。要知道在美國的中餐館里,前臺的服務員因為需要會講英語,反而是含金量最足的職業(yè)。
而中餐館的廚師之所以叫做炒鍋,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里,廚師都只需要做炒面、炒飯、左宗棠雞、陳皮雞等寥寥幾個菜而已。
這活計根本不需要什么高深的廚藝,就算以前不會做菜,在后廚學幾天也就會了。當然,這也和中餐在美國屬于廉價食物的定位有關。
你只花了幾美元買的食物,自然無法像高檔餐館那樣要求色香味俱全,只要能糊弄過去就行了。
反倒是前臺的服務員,單單要會英語溝通這一條,就把唐人街里大部分的求職者給刷了下去。企臺的日常工作除了負責招待客人之外,也就是打理大堂的衛(wèi)生。周陽之所以依舊有空就跑來后廚幫忙,是為了進一步坐實自己的良好形象。
畢竟他還是一個才來上班半個月的新人,連住的地方都還在餐館的地下室沒搬出去,自然還沒資格耍大牌。
但他自己勤快是一回事,成為別人偷懶的工具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周陽也并非是真的職場菜鳥,在拒絕同事不合理要求的同時,也不會讓對方下不來臺,總能找各看似合理的推脫理由。
“啥叫我想偷懶,我這是試試小周的做菜水平。不過咱們十點要準時開飯,的確必須講究速度,小周這是實話實說?!背村伬侠铐樦荜柦o出的臺階,就把事情圓了過去。
餐館的午餐高峰,通常要從十一點持續(xù)到下午一點,所以劉宏志把員工餐的時點定在上午十點半,吃飽飯才有力氣干活。
但是大家八點上班后,想要清洗昨晚留下來的鍋碗瓢盆,還要洗菜、切菜,做好中午營業(yè)的準備工作,幾乎一刻都不得閑。
所以老李才想把做員工餐的事甩給周陽,只可惜周陽沒接招。
在周陽這個負責洗碗的勤雜工調到前面大堂之后,餐館的后廚實際上還剩四個人,一個配菜、兩個廚師,以及一個廚師學徒。
剛才想要讓周陽幫他做午飯的李炒鍋,本名叫做李欽智,和老板劉宏志算是半個老鄉(xiāng),都是從寶島來的。
兩人當初申請赴美的理由,甚至也都一模一樣——陪妻子讀書。劉宏志的妻子十年前來美國讀博,而作為丈夫的他以陪讀家屬的身份一起赴美。
按照美國的移民法律,像劉宏志這樣的家屬,是沒有就業(yè)資格的。而美國的消費水平又那么高,劉宏志的妻子雖然拿到了獎學金,無需支付昂貴的學費,但兩人的積蓄應付日常開銷,依舊捉襟見肘。
所以劉宏志最后來到唐人街的一家中餐館,靠著打黑工補貼家用。他當初也是從打雜做起,后來又干過炒鍋,做過企臺。
現(xiàn)在,劉宏志的妻子早就拿到博士學位,并在離唐人街不遠的佩斯大學獲得了一份教職。而且夫妻倆也都成功取得了美國綠卡。
在度過最初的艱難階段,開始小有積蓄的劉宏志,后來干脆在唐人街盤下一間店面,開始自己開餐館當老板。
他現(xiàn)在經營餐館的收入,以及妻子在大學教書的收入,足以讓他們家過上中產階級生活。不過夫妻倆依舊在努力奮斗,開始為子女提前攢未來讀大學的學費。
至于周陽的同事李欽智,今年才是他來紐約的第三年,還處在最困頓的階段。好在有劉宏志這樣的成功案例擺在眼前,只要踏踏實實肯吃苦,前途也十分光明。
周陽聽老板說,李炒鍋剛來餐館工作時,也是個說話慢聲細語,性格溫文爾雅的人。不過在美利堅的廚房煙熏火燎的干了幾年后,李炒鍋不但面相變老了,人也變得世故圓滑了。
其實這位李炒鍋今年才29歲,比25歲的周陽只大了四歲而已,但兩人看上去仿佛相差有十歲。
至于另一位張炒鍋,本名叫張友平,一聽這個名字就很有年代感,他才是周陽真正的老鄉(xiāng)——都是從大陸來的。
張友平別看長得比較顯老,但其實也只比周陽大兩歲。張友平是胡建人,所以周陽一開始以為,對方之所以會到好運來餐館打工,可能是因為他和老板都會講閩南話,大家算是半個老鄉(xiāng)。
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張友平的老家屬于閩東地區(qū),閩東方言與閩南方言根本就不同。實際上胡建省是全中國漢語方言最復雜的省份之一,光是大家認為的閩語,實際上就被細分為五種不互通的次方言。
而唐人街現(xiàn)在最主流的語言——粵語同樣是如此。外省人感覺都一樣,但實際上內部的廣府話、潮汕話、客家話的差別很大。紐約唐人街的粵語以四邑話為主,而四邑話是廣府話的一個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