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異動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但蘇州城官府的動作很快,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將抱月樓整條街道封鎖,將街上的行人驅(qū)趕一空。
范閑看著那道溝壑,背后不禁生出了冷汗,自己可沒有葉流云那樣的輕身功法,如果這一劍的目標是自己,自己絕對不可能躲過,更談不上與之抗衡,怕是會直接被那恐怖的劍氣分解成分子。
白狐沒有擔心葉啟會不會被葉流云殺死或重傷,在它看來,葉啟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那人最后還是被葉啟打跑了。
等著塵霧淡去,它從一處屋檐上躍下,平穩(wěn)地坐在葉啟肩上,歡悅地嘰嘰幾聲,大概是在說,架打完了,應該可以吃飯了。
葉啟沒有理它,看向已經(jīng)被抬到擔架上的王十三郎,緩緩邁步走了過去。
王十三郎當然知道那個裹得嚴實的劍客不是師父,而是與自己只見過一面,“死在”北齊的小師叔。
也是,就是師父那樣驕傲的人,平時都不吝嗇對小師叔的夸獎,小師叔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死在北齊?葉流云不也被小師叔的劍逼退了?
看著走在近前的小師叔,王羲扭動著身體,想要從擔架上起身行禮,從而牽動傷勢,導致胸上再一次涌出血來。
葉啟揮手阻止,讓他莫要妄動,想到他先前刺向葉流云的那一劍,彎腰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后揮手打出一道真氣,將他胸前彷佛與血肉融為一體的鐵砂剝開。
這樣很痛,就像在王羲的胸上劃開一道口子,葉啟從口子處將他的皮膚慢慢撕下很大一塊。
王羲臉色只顯蒼白,卻是連聲痛呼都沒有發(fā)出。
這讓一邊的范閑都感到驚訝,果然,劍廬的人都是瘋子。
……
……
對于蘇州城發(fā)生的事情,自然瞞不過京都里很多人的眼睛,只是兩日不到,這件事情就傳遍了京都的各大王公貴族府里。
葉流云要殺范閑,卻被不知何時來到慶國的四顧劍相阻,這個事情,很有意思。
自從范閑是監(jiān)察院提司的身份傳遍整座京都后,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跛子就離開了院子,而且放心地將大部分權力轉(zhuǎn)交給了范閑,然后去了京都郊外的陳園,整日只知聽曲看美人,再不管朝堂上風云。
今日,陳院里沒有絲竹悅耳,只有鳥語蟲鳴。
“藥準備好了?”陳萍萍看著陳園清澈見底的池塘,輕聲問道。
陳萍萍到了陳院之后,費介就暫停了監(jiān)察院的所有任務,整日在陳院隨著陳萍萍聽歌看舞,此時他正想著江南傳來的消息,聽著陳萍萍這么問,面上凝重之色一閃而過,說道:“藥已經(jīng)好了,已經(jīng)秘密找人試驗過無數(shù)次,萬無一失……”
說著,他語氣一頓,繼續(xù)道:“確定要計劃提前?”
陳萍萍說道:“他們已經(jīng)等不及了,那我們也要將這件事情提些日程?!?p> 費介撓了撓有些亂糟糟的頭發(fā),說道:“如果這件事成,便是皇室最大的丑聞,陛下一定會利用這件事情去做文章,當下或許不會發(fā)生什么,可如果他們失敗了,我是說如果,事后陛下一定會重新追究此事,你……”
陳萍萍笑著向費介,說道:“我不是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了退路?”
費介冷哼一聲,坐在池畔涼亭的石凳上,說道:“我是說你,還有慶國。”
“在決定做這件事,我就決定將這條賤命陪給陛下,畢竟說到底,我還是陛下的一條狗,狗咬了主人,哪還有臉再去茍活?至于往后的慶國,朝上那么多能臣,陛下生了那么多優(yōu)秀的兒子,怕個卵子?”
……
……
不得不說,慶國皇帝確實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皇帝,先不說他本身就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大宗師,早年他還是太子之時,總覽慶國兵權,為慶國軍隊打造出了鐵血開拓的意志,如今身為皇帝,每日除了必要的睡眠,其余時間幾乎都在為國事操勞。
也正是因為他,慶國才有了如今一掃六合的態(tài)勢。
皇帝剛剛偷得浮生半日閑,在書房拿起清茶而飲,洪四癢走來奉上一封密函,他看后,將茶杯放下,陷入沉思。
許久后,慶帝看向洪四癢,問道:“洪公公,你說,四顧劍為什么要來,為什么要與流云世叔拼命?”
洪四癢微微思索片刻,說道:“人老了,總是會做些不應該做的事情?!?p> 人老昏聵,適用于所有的人,四顧劍是大宗師,但更是人。
皇帝沉默,他不會認為四顧劍會有別人冒充,就像是葉流云親眼見識過葉啟的劍,他還是不存疑慮認定那就是四顧劍。
……
抱月樓與葉流云一戰(zhàn)后,葉啟將王十三郎的外傷處理好后,就乘著小舟,順著蘇州城外的大江來到了海上。
他學著葉流云的做派,以一舟渡海,自南向北,往東夷城的海岸駛?cè)ァ?p> 他不是第一次坐船看海,而且此時的海與上個時空很像,他不是想要看待海上風情,之所以要走海路,只是因為海上人少。
小狐貍是第一次坐船,在搖晃的小舟上,外面全是蔚藍無際的水,第一日它在葉啟身上待著,第二日膽子大了些,在船上走了幾步,第三日終于敢在小舟邊緣去觀察水下到底有什么,第四日,它看到水下飄來一只色彩斑斕的魚,伸出爪子去捉對方,結果不慎跌入海中,在葉啟將它拎起來后,它就待在葉啟身上,再沒有動過。
第七日,西邊的海岸線上出現(xiàn)了一座大山,大山宛如陡然橫亙在天地間,甫一出現(xiàn),就占據(jù)了一人一狐的眼眶,高若與青天相接,臨海一面,竟是光滑無比的一片石壁,而在那石壁上,找不出一絲被海風侵蝕的痕跡,如同玉石一樣光滑。
它就像是有神祗持劍,從這山中央劈開,一半落在深海,一般傲立在海上。
只是誰能想到,大東山曾經(jīng)是一座跨越兩路的山脈,然后有一天山體被世人無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地融化,最終成了這等模樣,所以臨海那一半光滑如玉的山崖,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萬年時光,依舊未曾有半點歲月痕跡。
葉啟停舟在海,看著大東山失神,不知大東山之上會不會如本來,集齊了天下所有的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