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曖昧是挺委屈的
十一月三日,微雨,學生會面試。
“白靜,快走,今天學生會面試?!蔽以谒奚衢T口喊道。
白靜,高中同學,現(xiàn)在是我的大學室友。
白靜拖延癥很嚴重,我喊她的時候,她剛洗完臉:“不急,結(jié)束之前到了就行?!?p> “不行,今天下雨,我要去給程方送傘?!?p> “哦,那你先去吧?!卑嘴o更是不緊不慢地收拾。
我慌慌張張抱著傘往出跑。樓道里遇到剛回來的唐甜,她一把拽住我:“干嘛去?”
“送傘?。 ?p> “男的女的?”
“嘿~男的?!?p> “重色輕友?!?p> “我先去了啊!”
“回來!”唐甜又把我拽回來,道:“給男人送傘,一把就夠了。明白嗎?”
說完,搶走我一把傘。
“有道理?!?p> 學生會面試在行知樓的一層階梯教室,我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程方在后排的座位上遠遠地招手,我貓著腰,盡量“悄悄地”跑到他身邊。
“你怎么才來?”程方問我。
“白靜讓我等她,結(jié)果她太遲了?!?p> “哦?!?p> “你怎么穿得跟賣保險似的?”我看他一身正裝,不禁打趣道。
“有嗎?”程方看了看一身裝扮,甚至扯了扯領帶。
“摘了吧!”
“什么?”
我順手把領帶從他脖子上取下:“誰跟你說穿正裝還系領帶的?。俊?p> “我們宿舍都系了……”
“完了,四個傻子?!蔽覔u搖頭,把他的領帶塞進我的包里。
程方抬頭注視著講臺,不肯錯過每一位學生的發(fā)言,也認真聆聽前排“面試官”的評語。
我才意識到,也許前面有什么重要信息:“我錯過了什么?”
“錯過了介紹學生會的組織架構(gòu)和管理人員。我都記下了,給你?!?p> “真是好學生啊,這都要記筆記,以后不就都認識了嗎?”
“我知道,主要是怕你多問,問起來給你正好?!?p> “真細心?!?p> “對了,你想選哪個?”程方問道。
“我都行?!迸峨S口一答。
我真的無所謂,因為程方去哪我就去哪,我才不要和他做朋友,我要對他死纏爛打。
“你不選你專業(yè)相關嗎?”程方一直追問。
“什么專業(yè)?記者團?還是文學社???”我都不了解我的專業(yè),我們原來是中文系新聞專業(yè),今年才有了新聞系,我也不太清楚這是要學什么的。
“你是真心大??!”程方感嘆。
“上大學就是玩,操那么多心干嘛?”
“也是,你一直都是這樣。”
“說歸說,別揭短啊!”真是,我也不是不愛學習,勞逸結(jié)合嘛。
教室里也沒幾個人了,白靜終于來了:“怎么樣了,結(jié)束了嗎?”
“還沒有,你要上去自我介紹嗎?”我問。
“行吧,我選那個學習社,社長我老鄉(xiāng)。走了?!?p> “哎!那不也是我老鄉(xiāng)嗎?認個關系,我也去!”輕聲喊住白靜。
“好說,我發(fā)個信息?!?p> 白靜一通自我介紹干凈利落,一看就是提前背過稿子,面試官也沒什么評價,她說完自我介紹就撤了。
緊接著,程方整理衣服,走到臺前自我介紹。
他竟然選擇了校廣播站。
“各位學長學姐,以及在座的同學們,上午好。我是經(jīng)管系新生程方,我要應聘的崗位是廣播站策劃。我對廣播行業(yè)有著深厚的熱愛,我認為廣播是一種非常有魅力的傳媒方式,能夠通過聲音傳遞信息,觸動人心。我希望每一個聲音背后都有一個完整的故事,用聲音傳遞能量,為聽眾帶來快樂與啟發(fā)……”
他換了一身正裝,上臺前像個賣保險的,上臺后反而和把控全場的主持人有些相似。他自信,從容,而我,也對他越來越欣賞。
前排學長問:“可以維修設備嗎?”
果然,天花亂墜說夢想,到最后都得落地到實際。
程方答:“簡單的維修還可以?!?p> “嗯,好?!睂W長點點頭,“等我們通知吧?!?p> 程方帶著他的光芒與我擦肩而過,我也以最松弛的狀態(tài)站在面試官面前。
“大家好,我是新聞系新生林源,我要應聘的崗位也是廣播站策劃?!?p> 我面帶微笑,看著每一位面試官的反應。他們也放下手中的動作,與我對視。
“學生會,是我第一次接觸的名詞,也許以后,他在我的字典里會成為一個動詞,一個形容詞。來之前,我是一張白紙,希望學長學姐能給我一個學習的機會,讓這張白紙繪出五彩斑斕的畫卷?!?p> 還是剛才那位學長提問:“新聞系的?”
“是的,學長?!?p> 學長抬起頭問:“能播音嗎?”
“可以,只要學長覺得我能勝任,我愿意學?!?p> 抱著積極向上的態(tài)度與學長對視,卻把學長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他隨即低下頭:“下一個吧?!?p> 回到程方身邊,他問我:“你怎么敢這么說?”
“學生會就是招幾個干活的,這活兒干著干著就會了,所以,他們不介意收一張白紙,還是愿意被涂抹的白紙。”
“你就這么肯定?”
“哈哈!倒也不是,主要是……我不了解廣播站策劃是干什么的?!?p> “你呀!”程方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沒有把握的事也敢這么做?!?p> “我跟學長說了,他說你想去哪個社團他都可以幫忙?!卑嘴o低頭一邊回信息,一邊走到我身邊。
“打招呼?”程方第一次聽進學生會還可以打招呼。
“啊……這個……你要知道,學渣要走學渣自己的路。”
“你可真行,還拉著班長和你一起‘走后門’。”
“唉,話不能這么難聽??!我們能力很強的好不好?哪個社團招我們,都會添一員得力干將!”面對程方的質(zhì)疑,我不遺余力地狡辯。
在秋葉落下的時候,我和程方一起走進了校園的廣播站。
廣播站在行知樓的頂樓,整層都是廣播站的場地,播音室、器具室、策劃室……
“這也太齊全了吧!”我一陣感嘆,“真是有生之年啊,我能進入這樣的好學校?!?p> “其實,挺一般的,畢竟頂層才是最小的,好多學校這一圈全是廣播站……”學長介紹道。
“知足,知足哈。這挺不錯了,草民開眼了?!?p> “你雖然在策劃組,但是播音人少,你也在播音組排班吧?!睂W長給我安排。
“好的。那程方呢?”
“程方跟著我,先熟悉站內(nèi)情況?!?p> “哦!學長給他開小灶?。俊?p> “男生比較難得,鉆在辦公室寫故事,屈才了?!?p> “那我也要跟著你?!?p> “坐下!柔柔弱弱的小閨女你是要跟著我抗音響啊還是搬操作臺?”
“那程方不給我寫故事,我播什么呢?”
“策劃組組長陳妍靜,中文系大二學姐。好好跟著學?!睂W長囑咐完,關上門走了。
好吧,程方,我先放過你,反正我們在同一個屋檐下,不信我追不到你。
陳妍靜,女,20歲,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特長:說話;愛好:講故事。個人簡歷:空白。
第一次見她,她左手提著電腦包,右手抱著筆記本電腦,夾著文件夾就進來了:“快幫我!掉了掉了!”
我連忙起身接過文件夾和電腦包,她得以騰出手來放下電腦。
她笑著對我說:“謝謝啊!”
“沒事。”她笑起來真好看,似春日繁花,清艷動人。
“學妹???”她一邊整理桌面一邊問道。
“嗯,是的學姐。新聞系的?!?p> “哦~新聞系,今年第一批招生哦?!?p> “嗯嗯,是的?!?p> “有文字功底嗎?”
“高考語文136算嗎?”
“哈哈哈,也算吧。”學姐看向我,對上我誠摯的眼神,“閱讀量怎么樣?”
“還行吧,挺愛看小說的?!?p> “也行吧?!笨粗鴮W姐點點頭,繼續(xù)道,“以后可以再看些文學評論之類的書,增加一些理性的觀點,或者是以主客觀的角度分析一些事情……”
“好,我會的。”
“哎呀!不用這么嚴肅!是我表達有問題了?!睂W姐走過來拍拍我肩膀,“我只是建議哈,不是要求?!?p> “加油哦!”學姐側(cè)頭給我一個微笑,珍珠耳環(huán)在碎發(fā)下忽隱忽現(xiàn),顯得格外可愛。
同一個屋檐下,我已經(jīng)有兩周沒有看見程方了。看著楊樹葉子一片一片落下,清潔阿姨一堆一堆清掃,最后只剩幾片孤獨的葉子還在枝頭傲立。原來已經(jīng)立冬很久了。
下午,程方走進策劃室:“沒回去嗎?”
“我值班。”
“值班?明天不是你播音嗎?”
“嗯,今天值班,明天上班。”
“那你周末都奉獻給工作了?”
“那不然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嗎?”
“那我陪你一個吧。”
“好啊。”我拖出身旁的椅子,“坐。”
程方從書包里擺出他的書,筆,本,水杯……
“你來過日子???”這家伙甚至比過日子還齊全。
程方卻被我這句逗笑了:“我來上自習啊。”
“學長讓你跟著他真的是做苦力?沒有別的嗎?”
“有啊,學校要搞新年晚會,我熟悉熟悉設備。”
“啥?新年晚會?!”
“收著點,這么開心嗎?”
我,點頭狂喜。
“靜姐可能要做主持?!?p> “靜姐?”我恍然大悟,“哦~今天那一堆東西,該不會是晚會的策劃吧?”
“嗯,應該是?!?p> “那你來這兒是和靜姐對晚會流程的嗎?”
“那倒不是,策劃還沒出,到不了音響流程那一步?!?p> “哦哦?!?p> “那你……是不是來找我的啊?”我略顯羞澀,又有幾分期待。
“不是,這里清凈,我上自習?!?p> “程方,你好煩??!”
“不是,大姐,是你一直在旁邊嘚嘚,我只是在回答你的問題,我哪里就惹你煩了?”
“你這聲大姐就惹我煩了!”哼,我扭頭不再理他。
“那你比我大三個月我叫你啥?”
“你叫啥我都不搭理你了?!?p> “那……小姐?哦不對,小姐姐?”
“你好油啊。”
“砰”的一聲,虛掩著的門被撞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林源,快去搬東西!”
果然,還是陳妍靜,抱著一個大箱子就進來了,沒有手,只能用腳“踢”開門。
“姐,你搬家?。俊蔽也唤麊柕?。
“搬什么家,熒光棒。”行知樓是最早的一批教學樓,六層,沒有電梯,屬實是有點累。她正叉著腰在一旁調(diào)整呼吸,“程方也在啊,走,一起去?!?p> “走走走!”說著一起走出播音室。
“學姐,那熒光棒不是辦公室采買嗎?”我記得之前采購都是要去辦公室申請采購的。
“嗐,這不是我們做策劃嗎?就讓我們自己的采購小組搞了?!鞭D(zhuǎn)而和程方開玩笑道,“回去跟站長說一聲啊,我們今天可是替他做了回苦力,他自己看著辦吧!”
程方點頭:“好?!?p> 我悄悄問:“你認識站長???”
“你不認識?”程方疑惑。
“我沒見過??!”
“瞎說,那天帶你來策劃室的不就是站長嗎?”
“哦!學長?。课姨?!學長就是管事的???”這真是個驚掉下巴的消息。
“你以為呢?”
“我說我怎么沒見過站長呢?”
“納新唯一一次開晨會,你遲到了,你來的時候,他有事先撤了。”
“哦,難怪呢,我說怎么沒見過。”
“你是不是還覺得這個學長是誰啊,怎么還給我安排工作了呢?”程方在演我。
“哈哈,不是,我只是……太尷尬了……”帥學長那么親和怎么能是當官的呢?那以后說話得客氣點了吧?
“尷尬是因為你對人家見色起意了?”程方彎腰看向我。
“那到?jīng)]有,我只會對你見色起意。”我現(xiàn)在是追愛勇士,又怎么會躲避他的直視呢?只不過,轉(zhuǎn)頭正好對上了他靠近的臉龐,還是忍不住面紅心跳,似被釘在臺階上不會走路了。
他的睫毛好長??!
“看夠了嗎?”程方臉皮最近被磨厚了,對于我盯著他看這件事絲毫不會“心慌意亂”。
“是你先看我的,我得多看你兩眼,這樣我們就算是扯平了。”我比他能耍賴。
“你倆談戀愛了?”學姐回身恰好看到這一幕。
“還沒有?。 蔽倚χ芟?qū)W姐。
“曖昧???”學姐問。
“曖昧嗎?”我不太清楚。
“姐是過來人,給你這個沒過來的人說一句,喜歡或者不喜歡都要說出來,曖昧,那可真是讓人受盡委屈!”
“嗯。那倒是。那你是咋過來的呢?”
“有心思打趣你姐呢?”學姐捏捏我的臉,笑著說道。
“噢喲,那我不得知道全程才能安然無恙的過來嗎?”我挽著學姐胳膊蹭蹭。
“表白之后就沒有聯(lián)系了。再后來就算了?!睂W姐扯出一個笑容,挺讓人難過的。
我回頭看看程方,他跑上前來:“怎么了?”
好像我表白很多次了,他依然在身邊,這樣的事情我該慶幸還是該悲傷呢?
整理完那幾個箱子天都黑了,學姐有晚課先走了。
“走吧,收拾起你的‘日子’?!蔽抑钢麕砩献粤暤臅尽?p> 程方卻抬手幫我整理了頭發(fā):“你頭發(fā)亂了。”
我驚喜抬頭:“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你是說,我?guī)湍阏眍^發(fā)?”程方直男發(fā)問。
看來不是。
我失望地收拾著桌上的書:“回吧?!?p> “一起吃飯吧!”程方道。
“不吃了,沒心情?!蔽覈@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哎,你這個人,還真是陰晴不定。”
“你不能這么說我,因為我的情緒全是因你而起。”我聽著委屈,卻越說越小聲。
留下沉默的程方。
程方,你不知道,“你頭發(fā)亂了”的全句是這樣的:如果我愛你,而你也正巧愛我,你頭發(fā)亂了的時候,我會笑笑地替你撥一撥,然后,手還留戀地在你發(fā)上多待幾秒,但是,如果我愛你,而你不巧地不愛我,你頭發(fā)亂了,我只會輕輕地告訴你,你頭發(fā)亂了喔。
也許,你真的不知道,不然,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又怎么會和我說“暗戀”的暗語。
可我,卻希望你知道,不然,你靠近我是為什么呢?
我們之間,一定不止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