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晚上當(dāng)我唱完第一拍的歌曲他就走進酒吧朝我揮手，我點頭回應(yīng)。收好話筒我過去魚生的卡座打招呼。
“我說話算數(shù)吧？說了晚上來找你喝酒一定就過來找你，再忙也要說到做到，這是我的底線?！?p> “那是那是，就你一個人？”
“還約了個朋友，稅務(wù)局的，生意上有點關(guān)照，也介紹了不少客戶給我，請他喝喝酒，聯(lián)絡(luò)感情?！?p> “那必須的?！?p> “不管他先，這些有鐵飯碗的人，你約他9點，沒有到十點再追兩個電話他是不會到的，不然怎么顯得金貴?！彼吔o我倒酒邊哈哈大笑地說道。
“想必也是！”我派了一支煙給他，酒倒畢他提議第一杯必須干了。我一飲而盡，剛唱完歌，這杯酒如跑車上高速般直達我的胃部，十分的舒坦。
“像你們這種歌手收入肯定不菲，工作又舒服，時間又不長，還有好多女粉絲，我不知道多羨慕。不過說到底也是技術(shù)活，換我就來不了，歌曲高潮部分從來沒唱上去過。你唱歌要錢，我屬于要命那種。”他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對自己的幽默頗感滿意。
我想這么熱情健談之人，定是非常豪爽之人，我再次打量魚生。他剪著當(dāng)下流行的寸頭，雖然燈光昏暗，但是臉上的痘疤更顯得帶陰影而立體，給人正義而威嚴(yán)而感覺，衣著簡單大氣，有種自成一派的風(fēng)格，黑色牛仔褲黑色圓領(lǐng)T，外套是件價格不菲的棕色皮衣，進來后就把皮衣脫了放在隔壁座位靠背上。
“來來來，喝吧，不用管別人，要不是不得已的應(yīng)酬我寧可兩個人就這樣喝，這些混官場的人跟蛀蟲差不多。你剛唱完，應(yīng)該要歇很久才又要上去唱吧，陪我盡情喝兩杯，繼續(xù)喝，繼續(xù)聊?！?p> “暫時不用上去了，早場9點一拍，11點一拍，12點最后一拍，每拍3首歌，這就搞定了?！?p> “3，3一共9首歌，一首歌算5分鐘，5x9才45分鐘這工作真好。我就沒這么好命。”
他這么說讓我特別尷尬，確實，要不是朋友關(guān)照我何德何能能在這里當(dāng)駐場歌手唱歌，每個月從酒吧拿走幾千塊的工資。酒精加羞愧讓我迅速臉紅，好在燈光昏暗，一時半會也看不出。
魚生繼續(xù)說：“從小我就知道，努力學(xué)習(xí)才能賺輕松點的錢，但是我學(xué)習(xí)不好，學(xué)校出了名的壞學(xué)生，初中沒讀完就輟學(xué)出來打工了，到今沒做過50也有30份的工作了?！?p> “做多點工作積累經(jīng)驗是好事，我就沒啥經(jīng)驗，所以之前自己做生意虧得一敗涂地。你現(xiàn)在不也有自己的公司了嗎？”
“一個人的公司對吧？”他又哈哈地大笑起來。
“人多人少不是問題，成型壯大中，能賺錢的就是好公司?！?p> “姑且是吧，來，干杯。”他又勸我喝酒，看來他人豪爽，喝起酒來也豪爽，充滿江湖氣概。
“人總是得走下彎路，然后才走回直路。人生經(jīng)歷過失敗才會成長，之前的不開心你就把它當(dāng)成這杯酒，一口喝了，待會一泡尿的事，撒了，明天從新開始就好?！彼f完又一杯而落，“又或者如這桌面上的一點煙灰，抹了就是。”他說完拿了張紙巾一抹而過，順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動作流暢飄逸。
我也自覺地喝完一杯，他繼續(xù)說：“兩年前，我還負(fù)債十萬塊最少，可能是命運之神突然回頭看見我這個可憐蟲，給眷顧了一番，債務(wù)總算是搞定了，生活又回歸了正軌，我要求不高，白天工作，三餐不落，晚上可以的話跟幾個朋友喝兩杯，孔子怎么說來著？--哦哦，對，不亦樂乎！”
“是這么說來著?！蔽叶⒅票锊煌Ｉ嫌康臍馀荩松蛟S如這氣泡，從形成到酒面而消失不外乎一小會，誰都不會管哪一個氣泡有何意義，管它是上升還是消沉。既然如此，還是干了吧。
兩個人又痛快地干了一杯，我問他：“你朋友還不過來？是不是該催一下。”
“哈哈，差點忘了，跟你聊開心了差點忘了那家伙?！彼闷鹗謾C拍了個視頻加上一句“你再不來我醉了！”發(fā)給朋友，接著就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忽地想到什么又拿起手機彈了視頻給誰，估計是那個朋友吧。
視頻的呼叫聲響了三遍后，對方才接通視頻，為了不影響他我自己安靜地剝著瓜子。
“明老板，在干嘛？今晚怎么沒在酒吧看到你？我跟凱在喝酒，過來喝幾杯。”他說話瞬間把視頻鏡頭調(diào)轉(zhuǎn)至我，我只能尷尬地笑著打了個招呼。這樣突如其來地入鏡，搞得我好不自在。
視頻里傳來老板的聲音“不好意思，今晚還有事走不開，估計得很晚才到，凱，你先陪魚總喝好。我讓廚房安排小吃給你們。”
“別那么客氣，好了好了你忙先，但不管多晚，今晚一定要過來跟我喝兩杯?！?p> “好的好的。。。”對方先掛了視頻。
“跟你們老板是好朋友來著，應(yīng)該認(rèn)識有一年多了，每次來都很熱情，送這個送那個?！彼至?xí)慣性地哈哈大笑起來。
“明總確實人很好，不過以后小吃我來安排也一樣的。我雖然是個小小的駐唱，不過老板還是給我跟經(jīng)理同等的權(quán)利，既然你當(dāng)我是朋友了，以后來了，一句話--小弟來安排就是了?！辈挥脛跓├习宓脑捨肄粼诤韲道餂]有說出來。
潮汕的酒吧有個規(guī)矩，獨有的規(guī)矩。每個客人跟老板或者跟酒吧的工作人員認(rèn)識或者熟悉，都會禮貌性地送兩到三份小吃。歸根結(jié)底，潮汕人特別愛面子，不管你送的是什么廉價的小吃，哪怕是一碟咸菜，但是送了就會讓請客的人倍有面子，這個是經(jīng)營之道。
“都是朋友，幾個小吃算什么，我買都OK，關(guān)鍵酒要喝得開心?！闭f完他又敬酒。
好久沒這樣一杯接一杯的滿杯干，他的酒量跟明可不在一個段位，我感到胃都有點在抗議了。
“悠著點，再喝就超出我的酒量了?！?p> 不過‘魚生’看來一點沒有放緩的意思，我看了一下箱子里一件酒24瓶我們已經(jīng)喝了一半有多。而他的朋友卻還遲遲不見影子。
我勸他說：“我們喝這么急估計你朋友還沒來我們就醉了，悠著點?！?p> “沒事，那個小酒量，他們這些上班族（特指一類），在外面喝酒都是小心翼翼的，我最看不順眼。朋友嘛，出來喝兩杯交流交流感情，就應(yīng)該輕輕松松，敞開了喝。但他們的樣子總讓我感覺是有所提防，認(rèn)識他兩年有多了，交心還不如我們認(rèn)識幾天的多。風(fēng)氣不同吧?！?p> 其實我們真正認(rèn)識也就今天開始，要不是今天的偶遇，他未必打得開話匣子，我猜他會坐在下面看著我唱歌，然后嘀咕這個傻逼唱的是什么鬼。
思想開小差期間，魚生有端起杯子又喊干杯，我只能借“尿遁”休息一會了?！安缓靡馑?，上個洗手間先。”
“年輕人，腎這么差，一件酒都不能讓我上廁所的?！彼詺獾卣{(diào)侃道。
我上了個廁所，看了一下時間，不到10點，離我再次唱歌還有足足一小時，但是不能這么喝下去，再這樣喝待會都上不了唱歌的小舞臺。
我盡量拖長洗手的時間，擠出洗手液，仔細(xì)地搓洗雙手的每個部位，然后再用水慢慢沖洗，感覺還可以再洗一遍又從頭再來，確認(rèn)洗衣液已經(jīng)完全沖洗干凈之后，再拿紙巾仔細(xì)擦干，這次洗手猶如我前面三十幾年沒洗過手，而這是必須認(rèn)真對待的一次。當(dāng)我走出廁所的屏風(fēng)望向魚生喝酒的卡座，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