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颯別院里的日子清閑,坤寧和坤爻也很多年沒有過這樣安寧的日子了,畢竟這別院是云漠寒的,沒人真敢靠近,也沒人能做到悄悄翻墻進來探查些什么。
他們師徒近些年也是有些怕了聽風閣了,但江湖之大還真沒有能避得開聽風閣的地方,如今得皇權(quán)庇護也是件好事了。
坤寧也終于能得些空好好再看看醫(yī)書,行醫(yī)之道只能日夜苦修,不敢有絲毫懈怠,畢竟他每一次出手都是人命相關(guān)絲毫馬虎不得。
風冥安收下的那個徒弟歸舟他也幫著指點了些醫(yī)術(shù),主要都和醫(yī)治外傷有關(guān),畢竟他也看得出來,這個小姑娘日后應(yīng)該是要放到北境軍中去的。
云漠寒又是中秋才回宮,但他也告訴坤寧他這院子他們還是隨便住,若是景色看膩了去藏峰嶺也行。他的別院不少,隨便換著住都能繞著安陽城看一圈兒。只不過這兩處是專門為風冥安修整過的,景色最好罷了。
尉遲家有人不滿只在江湖上有威名,手早就往朝堂里伸了,坤家身份特殊,且不論坤爻還是坤寧都不想趟這趟渾水,他們不愿意幫著那些野心之輩成為聯(lián)系聽風閣和皇帝皇后的線,又想保著尉遲千和孩子們的平安,如此一來住在云漠寒的地盤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年底的時候風冥安的兵書基本完稿,長安二年便平平安安的過去了。
只是無論宮里還是宮外,房家都安靜的有些不正常,這倒是讓云漠寒和風冥安都有些不安,這樣耐得下性子不像房貴妃和房高年平日的行事做派,只怕這安陽城里要有大事發(fā)生。
云漠寒帶著風冥安和坤家一家子在藏峰嶺過了年,買了一堆炮仗煙火供那些孩子們玩兒。不過后來云漠寒有點后悔,好像是因為過年的時候他們炮仗放的太多,把周圍山林里的走獸都嚇跑了,他帶著風冥安在林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圈什么都沒看見。
之后他想是不是他和安安刺激那父女倆刺激得有點過頭了,嚇得他們暫時不敢搞小動作了。
正月十五那日坤寧有點痛苦的被云漠寒按在椅子上非要教他扎花燈,說實話這花燈的簡單款式和風箏的簡單款式根本就是兩回事,他教風冥安的那個一共就用了六根竹條,可看云漠寒的架勢,如果他不能給他家小六扎個連尾巴都會動的金魚出來,他的小兒子定然就要哭了。
他從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他這妹夫在關(guān)于他妹妹的事情上的心眼小的很,但是他實在沒想到云漠寒這么多年后心眼能小到這種地步,當真是針尖跟他比都嫌大了。
那風箏飛不起來讓妹妹有點不開心好像也不能算是他的錯吧?
不過吃晚飯的時候坤寧才知道,尉遲千拉著風冥安讓她教她和那一堆孩子搖元宵去了,果然這件事和風箏的關(guān)系不大,單純是因為他媳婦把妹妹拐跑了。
尉遲千到現(xiàn)在也沒能從心底里領(lǐng)會云漠寒和風冥安如今誰都離不開對方半步這件事,在她看來這兩人已經(jīng)是日日都在一處黏糊的不能更黏糊了。
十五之后復(fù)印開朝,云漠寒算計著時間,想著怎么趕緊讓房家再鬧出來點動靜,他好在離開安陽之前把靜平公府好好處理了,最好把隱患也都清了,避免真的發(fā)生他和安安在外面玩的好好的還要被叫回安陽城里給新皇帝收拾爛攤子的這種糟心事。
但還沒等他開始行動,后宮里就出事了。
開春了氣溫變化大,每年這個時候皇子和嬪妃難免有些頭疼腦熱感染風寒什么的,但這次皇子一病就病了一半兒,都是從太學(xué)回去就開始鬧不舒服,結(jié)果病得都很重,太醫(yī)院忙得底朝天,但一日過去也沒見皇子們有什么好轉(zhuǎn)。
云漠寒想著當年要了他大哥和五哥還有六哥的那場時疫心里也焦急,但發(fā)病的只有皇子還這么整整齊齊同一個時間都病了,這事兒看著就有點兒不對,所以太醫(yī)來告知的時候他就派聽松秘密將坤寧給找來了。
發(fā)生了什么他不需要馬上知道,他現(xiàn)在要的是所有的皇子都活著,剩下的事兒以后還有的是時間慢慢算。
但事發(fā)的第二日下午坤寧還在關(guān)麒邊上裝著打下手的樣子給皇子開方呢,太后宮里便來人傳話說請皇帝和皇后一并去一趟。說是事關(guān)此次皇子們病重,皇后終究身為皇子們的嫡母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
“這是打算說毒是我下的?”風冥安聽著來人的傳話就大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
“他們瘋了?!痹颇嫔弦咽侨焕淞耍@是真的手里捏著什么萬無一失的證據(jù)了?謀害皇子陷害皇后,若非真覺得能將他們兩個蒙在鼓里,怎么敢做?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聽霜那邊應(yīng)該查得差不多了?!憋L冥安倒是沒氣成云漠寒那樣,這一日她當然也沒閑著,事情幾乎都查得差不多了。只是她懶得理的那些人自己鬧騰啊鬧騰啊,到時候自己把小命兒折騰沒了倒很有可能還要叫著非得說是她害的。
“去一趟就是了,畢竟皇子的性命要緊?!憋L冥安安撫著云漠寒,“而且我更好奇他們準備的所謂證據(jù)是什么?!?p> “你到時候也別一味地護著我,省得落人口實這件事更難辦。”臨出門前風冥安還是說了一句,“安安畢竟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p> 云漠寒皺皺眉,沒答應(yīng)她這句話。
等到了孝寧宮,果然見到四妃九嬪十三個都在了。
“臣妾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其中不少人盯著風冥安的目光都已經(jīng)有些不善。
云漠寒帶著風冥安給太后行了禮后才轉(zhuǎn)過頭看著那些還跪著的嬪妃,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平身吧?!?p> “皇子們都還病著,你們在這兒做什么?”沒等太后和眾嬪妃開口,云漠寒便先發(fā)制人了,他扶著風冥安讓她在主位邊上坐下了。
“陛下,正是因為臣妾們的孩子病著,才要來向皇后娘娘討個說法!”弘昭儀已經(jīng)按奈不住了,她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瞪著風冥安厲聲說道。
“既然是向皇后討說法……那你們到太后宮里做什么?”云漠寒站在那盯著她看,弘昭儀性子莽撞,又是九嬪之首,怕是被人推出來當槍使的。她那四子云明恒這次病得似乎也最重。
被云漠寒這樣一問,弘昭儀倒是愣了一下,有人說皇帝如此偏寵皇后,即便她鬧到皇帝面前,能不能進到御書房里還是兩說,天福宮就更別想,必須要有太后幫著她們才能討回公道。
“怕朕不管不顧偏著皇后?”云漠寒的語速依舊緩慢,面上也不見任何神色變化,他如此便更讓眾位嬪妃不知道究竟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
再看皇后娘娘,似乎全然沒覺得這件事和她有絲毫關(guān)系,她垂著眼,根本沒有看她們。
“陛下,皇后娘娘。”程淑妃此時站了出來,她先給云漠寒和風冥安行了禮,“適才弘昭儀于太后面前首告,言說是皇后娘娘給眾皇子下毒,才致此次眾位皇子急病。”
“按弘昭儀所訴,她已經(jīng)有證據(jù)在手,能證明投毒者確是皇后娘娘無疑,臣妾不信,后太后出面請陛下和皇后娘娘前來,分說一二,也好還皇后娘娘清白?!?p> “確實如此,皇后,若此事真不是你做的,如今說清楚了也是好的。”太后此時才開口,但她也只說了這一句,并沒有再多言些什么,似乎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淑妃娘娘!您的八皇子如今可也病了,難道您是怕皇后再次加害才如此說嗎?!”弘昭儀卻急了,她和其余幾個妃嬪都有些憤怒。孩子是她們在這后宮里的唯一指望,若是真出了事,那今后便是一片黑暗了。
“眾位妹妹也莫要逼迫淑妃了,畢竟皇后娘娘——”房貴妃捂著胸口面上泫然欲泣,她看了風冥安一眼,似乎被嚇到了,沒把話說完。
“貴妃是想說——皇后娘娘身后是風家,本宮不得不忌憚著?”程淑妃倒是笑了,她笑得坦蕩,“正是因為皇后娘娘出身風家,本宮才不信她會對大漢的皇嗣出手?!?p> “風氏一族譽滿天下,怎么可能做得出這樣的事?;屎竽锬镉衷趺纯赡苊爸鴼Я讼容吤暤娘L險犯下謀害皇嗣的大罪?!边@里的事最好還是盡快料理了,她好回去仔細看著慎兒,房貴妃不可能在陛下面前得手,而她敢對她的孩子下手——
這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無能,但她也斷斷不會饒了那毒婦!
“信與不信終究只是個想法而已。”風冥安終于開口了,“不是要對峙嗎?拿出證據(jù)來才更要緊些?!?p> “陛下,稍安勿躁吧?!痹颇牭么搜越K究是在主位上坐下了,他看著風冥安那雙平靜異常的眸子知道他家安安也是氣狠了。確實這件事只要鬧出去了,不管是否能證清白,終究對風家的名聲不是好事。
風冥安端坐在那里看著下面的妃嬪們,若不是這座次是按照品級排的,她連人都不知道該稱呼什么。
“既然昭儀首告本宮毒害皇嗣,那就請昭儀拿出證據(jù)來吧。”
“不過如今看來房貴妃沒有皇子也在這里,是因為你手里也有證據(jù)嗎?”
“臣妾蒙陛下信重助太后協(xié)理六宮,自然是要在這里的?!狈抠F妃咬著牙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
“臣妾有證據(jù)!”弘昭儀也站了出來,讓的宮女拿上來了一碟子糕餅。
“這是太學(xué)里給眾位皇子和伴讀準備的點心,太醫(yī)已經(jīng)查證這里面被下了毒,而且這毒特殊的很,銀針根本試不出來!”弘昭儀狠狠盯著風冥安,看樣子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塊肉下來。
“且當日臣妾的宮女去接四皇子下學(xué),親眼看見皇后身邊的宮女黎竹去了那院子!”
“說完了?”風冥安見她停頓了很久沒有再繼續(xù)才開口,“就憑這些你就覺得能定罪了?”
黎竹是哪個?
她看了云漠寒一眼,暗暗問了一句。
聽霜和歸舟如今事都多得很,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候著,但她偶爾一個人在御花園里溜達溜達云漠寒又不同意她一個人都不帶著,所以便安排了幾個外面送進來的侍婢,風冥安就沒在意過那些個姑娘都叫什么。
云漠寒搖搖頭,示意風冥安那不是聽泉和聽雪送進來的,應(yīng)該只是聽霜手下普通的小宮女。
“先說說宮女,”風冥安倒也稍微有了點耐心,“本宮自回宮就在陛下身邊,幾乎是寸步未離,每日見到的也就是陛下身邊的那幾個,就算偶爾出來走走后面跟了些人,那些也不是跟著本宮近身伺候的。更何況陛下和本宮在宮里住的時間也不長?!?p> “自本宮從西疆回來,除了本宮曾經(jīng)的陪嫁聽霜,其他的人都是陛下的,本宮連你們都認不全,更別說一個小小宮女,所以實話實說,本宮連黎竹是誰都分辨不出來?!?p> “再說毒藥,只不過是一種銀針驗不出來的毒罷了,昭儀就能認定是本宮下的?這又是哪里來的道理?”
“可誰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義兄去年進了京,就住在陛下的別院里,到如今都沒走?!辟t妃突然開口了。她和德妃的孩子也病了,原本對皇后下毒這件事是將信將疑,但這種特殊的毒一出來,她們也瞬間覺得這件事是皇后做的了。
“既然知道本宮的兄長醫(yī)術(shù)高明,還把這種下作的事情扯到他身上去?”風冥安雙目輕輕一瞇,身上的氣勢瞬間強了不少。
“更何況兄長少年時便在西疆助本宮對抗月涼的奇毒,用的法子就是月涼王族最好的毒師都要花上月余才能有些頭緒,你們覺得本宮如果請他出手能如此容易就被你們查出來?”
“你也說了這些日子他都住在陛下的別院里,難道本宮的兄長會在天子眼下制毒不成嗎?”
“還有什么別的想說的?”
“若是皇后的宮女黎竹已經(jīng)認罪呢?”房貴妃卻突然開口了。
“帶上來吧。”
風冥安瞧著一個宮女走了上來,身上幾乎沒什么傷,不過發(fā)髻倒是亂了些。
還算聰明,先把屈打成招的這條路給堵了。
“你要說什么?”不過風冥安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皇后娘娘?!蹦菍m女哆嗦著跪在地上,給皇帝和太后磕了個頭,“是您給了奴婢毒藥,讓奴婢下到皇子們的點心里。”
“這可是誅九族的罪,你如此輕易便答應(yīng)了?”
“我……奴婢的弟弟病了,是您給了十兩黃金,讓奴婢能給弟弟看病,奴婢才為您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的!”
“毒藥用什么瓶子裝著?”風冥安對她的答話不知可否,只是又問了下一個問題。
“本宮什么時候交給你的?”
“毒藥是液體、粉末還是什么其他的形態(tài)?”
“是什么顏色?”
“每一碟糕餅都放了?”
“那日的點心都有什么?”
“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那些黃金你放哪了?”
她一個一個問題銜接得極為緊密,根本沒給黎竹反應(yīng)的時間,這小宮女有些無措地哆嗦著看了一眼周圍坐著的嬪妃,在房貴妃身上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那么一點點。
但風冥安還是察覺了。
“你看房貴妃做什么?”
“你既然說本宮給了你十兩黃金封口,那為什么如此輕易就告知房貴妃了?”
“本宮看人若這么沒眼光,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如今皮開肉綻出現(xiàn)在這里做人證,倒是還可能說得過去?!?p> “奴婢只是覺得……皇子們何其無辜——”
“你下毒的時候怎么不覺得皇子們何其無辜!”徐充儀按奈不住指著她便罵了出來。
“皇后娘娘怎會明白,您只怕是心中妒忌得很了才會下手,娘娘至今沒有嫡子——”成昭容突然開口了,但她話說到一半云漠寒手里的茶杯就朝著她腳底下砸了過去,瓷片和滾水飛濺而出阻攔了她后面的話。
“你放肆!”
“陛下息怒!”成昭容也顧不得痛,急忙跪下了。
“這么多問題,你總能答出一個吧?”風冥安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將滿屋子的重點放回了還跪著的黎竹身上。
“還是房貴妃你替她答?你不是都審過了嗎?!?p> “一個半月前皇后娘娘您才回宮便試探過這宮女,后來便知道了她家有個生病的弟弟?!狈抠F妃還真替黎竹開了口,“那時您便動了心思了?!?p> “她不是皇后娘娘和陛下近身伺候的人,所以才不會有人猜疑到您身上去。”
“后來二月廿四,也就是半個月前,在御花園里您避開陛下給了她毒藥,讓她下到皇子們的吃食里去。您知道陛下總會去宗學(xué)看皇子們的,這就又多少給您脫了罪。”
“皇后娘娘選得這藥,”房貴妃說著說著聲音里便帶了哭腔,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只是讓皇子重病,而不是一命嗚呼,若不是弘昭儀覺得不對請了臣妾細查,斷然不會查到毒藥那邊去的。”
“這糕餅要不是四皇子沒全吃了揣在懷里藏了兩塊,我們可是連證據(jù)都沒有了?!?p> “皇后娘娘,您怎能如此狠心!”她邊說邊哭,撲通一下跪在了云漠寒面前。
“陛下!皇子們還年幼——”她伸手去拉云漠寒的衣擺,“即便您愛重皇后娘娘,也不能不顧惜皇子們的性命啊!”
“是啊陛下!”徐充儀和德妃賢妃也一并跪了下來,面上的妝都哭花了。
云漠寒將衣擺向后一抽,沒讓房貴妃碰到他,然后他站了起來。
“云凰。”他嘆了口氣,叫了風冥安一聲。
不過這屋中的其他人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叫的是誰。
“陛下。”風冥安也站了起來,上前兩步走到了云漠寒身邊。
“朕許久沒看過這樣蠢的一出戲了,倒竟然還覺得有些意思?!痹颇疇窟^了風冥安的手,觸及那溫暖的掌心心中才有了一絲暖意。
“不過朕倒是越發(fā)覺得你果真是受委屈了。”云漠寒抬手在風冥安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將她拉得離自己更近了,兩人之間沒有了一絲縫隙。
金籠里還是只適合養(yǎng)些畫眉鸚哥,若是裝了飛鷹,便是困了翅膀,那便是……不合時宜。
這句話云漠寒并沒有說出口。
“陛下,如今證據(jù)確鑿——”房貴妃聽得云漠寒這話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他再怎樣在乎皇后,如今證據(jù)都擺到眼前了——
“房貴妃,”云漠寒垂眼看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女子,目光和聲音都徹底冷了,“朕只問你這一回,你真的清楚自己控告的到底是誰嗎?你真的覺得你剛才拿出來的這些能叫證據(jù)?!”
“……陛下!皇后娘娘雖身在中宮,但——”
“看來你不清楚?!痹颇驍嗔怂脑?,“先不說你拿出來的所謂證據(jù)都不知道是些什么東西,就說皇后——”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看著那些女子冷笑了一聲。
“皇后乃風氏嫡出,元康十一年隨鎮(zhèn)國公鎮(zhèn)守西疆,十二年獻邊境圖于先帝;熹平初年,剿匪于江州,護都江堤,保江州百姓;次年官拜先鋒營將軍,領(lǐng)兵鎮(zhèn)守西疆,護章州城半分未失;未至及笄之年便大敗月涼長白部、訥圖部主力,生擒其三王子,獻大捷于朝堂,先帝下旨,封將正三品上,并親賜云凰為號?!?p> 云漠寒的語速依舊很慢,他一字一句地訴說著風冥安曾經(jīng)的那些功績,像是在提醒自己要能繼續(xù)心平氣和地處理面前的這些人。
“熹平五年,云凰將軍護黜置使于河?xùn)|道查察大案,功在社稷;太初二年,朕封其為正一品云凰大將軍,領(lǐng)兵章州,力保西境安寧,終斬月涼王首級,使月涼成為我大漢屬國,如今年年納貢,歲歲稱臣。”
“后又暗中駐守西疆十年,護衛(wèi)我大漢太平?!?p> “朕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難道陛下就因為皇后娘娘過去的功績,便不在乎這次的事情了嗎?”房貴妃愣了半晌,她不知道云漠寒細數(shù)這些是為了什么。難道只是告訴她們因為皇后的功勛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處置皇后?
“大將軍戕害妃嬪皇嗣就可免于責罰嗎?!”可她不可能甘心!皇后一直不動手,她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幫”皇后動了手——
“看來你并沒有聽懂,”云漠寒嗤笑一聲,“那朕就稍微解釋解釋?!?p> “能在十余歲的年紀就憑一己之力立身在邊境軍營還能大勝月涼的大將軍,貴妃以為她若是想用計謀,會用這樣沒用的人?會留下這樣顯眼的證據(jù)?會讓你這么容易就能查出來?朕的大將軍要是只有這點本事,那西疆也沒有現(xiàn)如今的太平?!?p> “你們是大漢的嬪妃,她是我云漠寒的妻子,若再認不清這一點——”云漠寒最終還是沒將這句話說完。
“朕與云凰相扶持近三十載,如今也不怕告訴你,她若是想要算計誰絕不會落空,更不會留下一絲一毫能被你們就這樣輕易查出來的還如此直白的證據(jù),若是她真的想要誰的命,那如今尸骨爛在哪都不會有人知曉分毫!”
“今日有人污蔑皇后,房貴妃,看在這些年你管理六宮的份上朕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若是你好生擺平此事朕就權(quán)當看了一場好戲,若是你定要朕因為這點東西就處置皇后,朕不會放過真正的幕后之人?!?p> “你要想好?!?p> “朕是這皇宮的主人,這些年朕只是不曾到后宮里去過,但并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正相反,這座皇宮每個角落里面發(fā)生的事情朕都一清二楚,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p> “是不是朕把云凰藏起來太久了,讓你們覺得她是如此好拿捏的?”
云漠寒話音落下便看著聽霜已經(jīng)走了進來,她來到風冥安身邊只說了一句話。
“黎竹,你真以為你那弟弟是病了?”
“有人連宮里的皇子都不在乎,更何況是你這小宮女的弟弟呢。”
黎竹聞得聽霜此言一下癱倒在了地上,她并不相信聽霜會在這種事上騙她,而且若不是她弟弟病得快死了,她也不會——
她怎么敢呢?她怎么敢??!且不說陛下和娘娘,單單聽霜的手段她便根本不敢想象了。
“主母,這些請您過目。”聽霜把一摞口供和證詞遞到了風冥安手里。
風冥安翻了翻然后都遞給了云漠寒,她看著跪在地上的那些女子也只是嘆了口氣。
“就差你一個了,黃金是誰給你的?”風冥安看著已經(jīng)面無血色的黎竹,又問了一句。
她看了房貴妃一眼,要開口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又低下頭去了。
“拖下去,杖斃?!痹颇呀?jīng)不想再浪費時間了,若不是一定要先處理了靜平公府再處置房貴妃,他現(xiàn)在就將那女子打殺了。
“陛下——”云漠寒扣著一顆桌上擺著的花生彈了過去,正打在黎竹啞穴上,沒讓她再開口。
“成昭容,朕看你剛才也著急得很,不過你的九皇子好像什么事兒都沒有啊。”云漠寒拿著手里那一疊證詞在掌心拍了拍。
“臣妾……將心比心,自然著急?!彼齻儧]人知道那些證詞里是什么內(nèi)容,更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云漠寒手里究竟拿到了什么人,但只要沒見到真憑實據(jù)自然什么都不能認。
“你要不要看看這些再說這話?”云漠寒又問了一句。
“是你?竟然是你?!”還沒等成昭容再開口,弘昭儀便急了,轉(zhuǎn)身看著成昭容抬手便打了過去。
一巴掌扇在臉上,成昭容倒在地上嘴角都流了血。
“想來房貴妃也定然是受了她的蒙蔽,今日才如此情急的吧?”云漠寒沒阻攔弘昭儀,這個被房貴妃推出來當槍使的到確實不可能參與這種事。
“陛下……臣妾確實是擔憂皇子們——”
“行了,你住嘴吧。”
“陛下,”孝寧宮外,關(guān)麒手下的一個小太醫(yī)趕了來,“皇子們都已經(jīng)退了熱,如今也清醒了,也已能進些湯水。院首說各宮娘娘可以將皇子帶回去照顧了?!?p> 他這一報,這里孩子生病的妃嬪都顧不得究竟是誰動的手了,只想著能趕緊回去看看孩子,把孩子接回身邊來養(yǎng)。
“行了,都回去吧。”
“這些證據(jù)朕會交付有司,不用兩天就會通告整個后宮,若到時候還有人不服,再來找朕就是了。”
“至于成昭容,”云漠寒冷著眼看她,“九皇子交由賢貴太妃撫養(yǎng),你暫且先禁足,之后怎么處置你——”
“陛下,臣妾知錯了!陛下!”要是帶走她的孩子,那她將來怎么辦?!愷兒又要怎么辦?
“是貴妃娘娘——都是貴妃娘娘讓我做的!她恨毒了皇后!是她恨毒了皇后!她恨皇后剛回來的時候就罰她跪了三個時辰!……她恨皇后讓她不能有孩子!……她說皇后定然也想要了皇子們的命!她不過是幫皇后動了手,皇后定然心里不知道怎么感激她啊皇上!”
“你們走吧,回去看孩子去吧?!痹颇粗强薜穆曀涣叩呐?,直到她喊不動了,在那里喘著粗氣的時候才開口。
眾位嬪妃相互看了看,最后在程淑妃的帶領(lǐng)下應(yīng)了聲是,先退出去了。
“房貴妃怎么說?”云漠寒此時才轉(zhuǎn)向了房貴妃,干巴巴地問了她一句。
“她見事發(fā),想要攀蔑臣妾?!狈抠F妃也哭著跪下了,“臣妾對皇后娘娘從來敬重——”
“盯著本宮的人,念著本宮的東西,算計著本宮的性命,房貴妃這敬重也是古往今來頭一份了。”風冥安笑了一聲,“還是別了?!?p> “把成昭容帶回去吧,”云漠寒這句話是看著房貴妃說的,“不許任何人接觸她,給朕看牢了,讓她好好活著?!?p> “房貴妃也回去吧。下次小心些,別再被別人騙了?!?p> “今日倒是讓太后勞累了?!?p> 云漠寒說完就帶著風冥安離開了孝寧宮,半步都沒停留。
回了天福宮賞賜便下去了,程淑妃、鐘德妃、褚賢妃、弘昭儀、徐充儀和扈充容這六人宮里都賞了不少珍品藥材,還有其他的一些珍奇。
后來云漠寒又單獨下了道旨意,成昭容在眾妃嬪面前公然攀蔑房貴妃,目無宮規(guī)恣意妄為,特賞房貴妃錦緞十匹、珍珠十斛、金器銀器各十件,還有宮中珍寶司新制的首飾好幾樣。
連帶著靜平公府都又得了些賞賜,說是怕房貴妃傷心。
“你就這么恨她?恨房家?”風冥安等著任彥生走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不能恨她嗎。”云漠寒捏緊了拳頭,風冥安在他手背上撫了好一會兒他才把手張開。
“現(xiàn)在居然還敢害你!還敢讓你沾上謀害皇子的罪名!”
“他們居然還敢害你!”
“而且這些皇子若出了什么事,將來我們可沒那么好離開這牢籠。”
“主子,”聽柏在門外輕輕稟報了一聲,“坤先生過來了?!?p> “如何了?”云漠寒看坤寧臉色并不好,心里便又擔憂起來。
“皇子們都沒事了,太醫(yī)院里我也查過一圈,那里沒有異常,剩下的交給關(guān)院首便成了?!?p> “只是他們這次用的藥,若要真的深究或是從江湖上找證據(jù),很有可能真的要和我或師傅扯上什么關(guān)系?!崩帞Q著眉沉聲道。
“聽風閣插手了,是吧?!痹颇钗艘豢跉猓砩线€沒消的怒氣又回來了。
畢竟這次事發(fā)能讓他都沒能事先察覺定然是有其他的勢力牽扯其中了。而目前來看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聽風閣。
“你們在我那兒多住些時日吧。至于這次的事兒,不會牽扯到你們的。你也看著點兒你家的孩子和嫂子,別讓她出來亂逛了?!备庍@么多年見事依舊只能看透一兩層,尉遲家這姑娘啊,幸好沒嫁到什么大門派里去。
就是苦了安安這兄長了。
“我曉得?!崩廃c點頭,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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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稚子無辜枉為局中提線偶,潑天富貴行事狠絕斷人腸
北玄胭嵐
這一章不太好按照原本設(shè)定的大約一章的字數(shù)來切開,所以算是兩章合一一起更新了。 本周五就不更新啦,下次更新是下周三~ (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