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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說得全都對

第一百五十一回 吾心所善兮 九死尤未悔

夫人她說得全都對 北玄胭嵐 5192 2022-05-04 20:00:00

  云漠寒知道這個消息一旦公之于眾他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把風(fēng)冥安接回自己身邊來。

  畢竟對于天下人來說風(fēng)氏云凰早就死了,只是他這個皇帝死活都不愿意發(fā)喪而已,這些年天狼的不安分多少也有大漢終于失了風(fēng)家將的原因。

  而只要天下人知道她活著,還不知道多少人要甘冒奇險去殺她,后宮、前朝、西疆月涼、北境天狼,甚至江湖中人。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把安安接回家來,哪怕他知道她是風(fēng)冥安,她沒那么好殺。

  而且他已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怎么可能再多等一刻?既然安安讓他知道了她的消息……她應(yīng)該是愿意跟他回來的……

  可若真的是她不小心漏了行藏……

  但無論如何這次他都定然要親自去一趟西疆,無論誰來攔他,無論對方以什么樣的理由。

  他已為大漢夙興夜寐披肝瀝膽十四年了,老天也該給他一次自由。

  對于風(fēng)冥安還活著甚至是領(lǐng)了密旨駐守西疆的這個消息震動最大的還不是前朝,而是后宮,畢竟在新晉的朝臣看來她已經(jīng)十多年不在朝堂了,在這期間朝中勢力更迭,就連大部分朝臣都換了人,風(fēng)家的力量還能留下幾分?

  可對后宮來說,風(fēng)氏皇后是皇帝的原配正妻,在禮法上這是永遠(yuǎn)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們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皇后在后宮的日子,誰又知道這位曾經(jīng)掌兵的皇后回來之后后宮會是什么樣子?

  尤其是對于房貴妃和程淑妃來說,她們手里協(xié)理六宮的權(quán)力又會不會被皇帝收回去重新交還皇后手中?后妃從來沒得到的圣心今后又會如何?

  但最無力應(yīng)對的也還是后宮,畢竟風(fēng)冥安以大將軍的身份駐守西疆,這便是朝事,她們沒權(quán)力置喙。不過皇帝這些年都沒踏入過后宮半步,她們的處境似乎也不會更壞了。

  所以后宮中的妃嬪縱然忐忑,但也沒人做些什么。

  而云漠寒下了早朝便出了旨意,命福王監(jiān)國、懷王協(xié)助,他要帶人親去西疆迎皇后回宮,也沒給任何人反應(yīng)和應(yīng)對的時間,因為他晚間就帶著一小隊人馬飛奔出城了。

  等到禁衛(wèi)軍通報太后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人追得上云漠寒了。

  至于福王,老王爺也沒想到他都年逾古稀了還有這樣一樁麻煩事能毫無預(yù)兆地砸在他腦袋上,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在心里和已逝的兄長抱怨幾句然后認(rèn)命地在當(dāng)日下午便開始看起了公文。

  一路疾馳,七月的最后一天,云漠寒抵達西疆。

  章州城外早有暗衛(wèi)等候,將他引到了章州城以西三十里的一處酒肆,時辰快至正午,但那酒肆卻掛著打烊的牌子。

  雖然大門上掛著打烊的牌子,但門邊拴馬的圍欄邊卻坐著一個老者,佝僂著背,瞧著極沒精神??伤痤^看著走過來的云漠寒的那一刻,那雙昏黃的眼睛里還是閃過了精光。

  “貴客遠(yuǎn)道而來?!?p>  沙啞的聲音阻住了云漠寒的腳步,他繃著神經(jīng)看著那個站在他面前行禮的老人家。

  越靠近西疆他心中便越難以安定,安安當(dāng)真活著嗎?她還愿意見他嗎?

  這老者……是高手。

  這個地方如今撒發(fā)出來的氣息……當(dāng)真是個臥虎藏龍之地。

  “未曾遠(yuǎn)迎,倒是失禮了?!?p>  云漠寒抿緊了嘴角,他還是沒有開口。

  “主子等您很久了。”

  他說完便讓開了路。

  云漠寒疾行了幾步走到門邊抬起手卻在即將要觸到門板之際突然停了下來。

  那不到一寸的距離卻似乎成了鴻溝天塹。

  曾經(jīng)肝腸寸斷,如今咫尺天涯。

  直到他聽到門后有淺淺的呼吸聲。

  又似乎有人在他耳邊道了一聲,“寒郎?!?p>  這聲音太熟悉了。這些年他總能聽到這聲音的主人在他耳邊輕聲喚他。

  云漠寒終于將手掌貼在了門板上,而后一用力推開了門。

  整個酒肆的大堂是空的,散亂的擺著幾張桌子。

  而在這大堂中間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形高挑一身白衣做男子裝扮,卻梳著婦人髻。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卻泛著紅。模樣與十三年前竟沒有幾分太大的不同。

  “安……安……”

  云漠寒費盡了所有的氣力才將這兩個字說出口。

  他跌跌撞撞走到了那人身前,抬起手觸上她的臉頰,感知到了那屬于人的體溫。

  暖的。

  是暖的。

  是暖的啊。

  這是他的安安啊。

  真的站在他面前了。

  這不是念風(fēng)閣里的那些畫。

  “寒郎……我在這兒啊?!?p>  風(fēng)冥安在云漠寒的眼角撫過,這是她與云漠寒相識三十年來第一次看見他落淚。

  那眼淚止不住的向下落著,怎么撫都撫不盡。

  “安安在這兒,真的在這兒——”

  最終也不知道這淚水究竟是誰的了。

  失而復(fù)得的珍寶被緊緊環(huán)在懷里,生怕這又是夢一場,生怕天光終將取代夜色,生怕回過神來又只剩他一人。

  “對不起……寒郎對不起……”

  云漠寒聽著耳邊風(fēng)冥安那同樣哽咽的聲音,捧著她的臉看著她,他不明白他的安安為什么要道歉。

  明明……

  他的安安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啊。

  眼淚在皮膚上留下痕跡,帶著一絲絲的涼,可這一點點涼意又是那么的滾燙,燙著云漠寒的皮膚,提醒著他這真的不是幻境,他的安安真的在他面前,真的被他擁在懷中。

  他的安安在哭。

  他不想她哭。

  可他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想說的話太多太多,他想把這十年間所有同她說過的話再說一次,卻又不知道應(yīng)該從哪句開始。

  他不要他的安安哭。

  云漠寒終于吻上了風(fēng)冥安的眼角,那淚水帶著些甜味兒,卻又是那樣的苦、那么的酸,咸澀不堪。

  這個吻順著眼淚的痕跡漸漸向下,直到落在風(fēng)冥安的唇邊,然后觸在了那雙唇上。

  十三載相思終于落在了實處,縹緲幻象終于被真實地握在了掌心。

  一切如春日潮水一般奔騰而下,又似秋日林火那樣熊熊燃燒。

  皮膚接觸空氣的那一刻有些涼,卻又在下一刻被灼燒得滾燙。

  這世間的一切都敵不過這一刻想與所愛之人相融一處的急切渴望,亦撐不住這日日夜夜不停思念的千鈞重量。

  天上的風(fēng)吹著云,云卷著風(fēng),再也分不清,但在這一刻,你情我愿,身歸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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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痹颇诨秀遍g喚了一聲。

  “安安。”待到稍稍回神之后又喚了風(fēng)冥安一聲。

  這時懷里的人才動了動,靠在他肩頭,借著那一點點微弱的亮光看他。

  如今夕陽都落了,走廊里倒是點了燈,一點點亮光透進了屋里來,西疆的晚間總是冷得很,風(fēng)冥安窩在云漠寒懷里,貼著他真是再沒了一絲縫隙。

  “我在這兒?!彼f著又輕輕碰了碰云漠寒的眼角。

  她曾經(jīng)是多么喜歡這雙眼睛呵,云漠寒每次出現(xiàn)在蓮心院墻頭上的時候這雙眼睛總是那樣明亮,可如今……她的寒郎眼中要沒有光了啊。

  “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安陽城里的……”

  “對不起……”

  “我怎么能留你一個人呢?”

  “怎么又哭了?!痹颇壑氖钟钟昧α诵?,指腹拭走了眼淚,他低頭在風(fēng)冥安額頭上吻了吻。

  “我的安安沒做錯任何事的。”

  “更何況……”

  “終究是我負(fù)了你。”他這句話終于說出口了,“是我負(fù)了你啊?!?p>  “你……”云漠寒的手掌貼在了風(fēng)冥安面頰上,“我……”

  “你竟還肯讓我如此……如此親近你……”

  風(fēng)冥安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后垂下了視線盯著被面上那些纏枝花紋,然后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可能不介意的?!彼痔ь^去看云漠寒了。

  “我是這天下最小心眼也是最善妒的女子了?!?p>  那雙鳳眸里的不安褪去了些。

  “可我舍不得你啊,寒郎。”

  “我怎么能舍得呢?我又怎么會舍得呢?”十指相纏,風(fēng)冥安握緊了云漠寒的手。

  “你又何曾辜負(fù)了我?”

  “我怎么會不清楚穩(wěn)定朝堂讓天下太平是皇帝的責(zé)任。”

  “而你若真對不住我,那彤史也不會只有薄薄一頁,短短十二行了?!?p>  云漠寒看著她,心中的震動一直不曾停下。

  “不過我那時一開始確實是生你的氣,有些不愿意回去的?!憋L(fēng)冥安在云漠寒肩頭蹭了一下,然后閉上了眼睛。

  “我九死一生的活下來了,我從忘途河里活著出來了。我不能……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安陽城里啊。”

  “我那時候想……我等你的暗衛(wèi)找到我,只要他們找到我,我就回家,回安陽城去,那里有什么我都不怕,只要有你在,只要在你身邊,再難的路我們一起走,我什么都不怕?!?p>  “可最先出現(xiàn)的不是你的暗衛(wèi),甚至不是風(fēng)家的屬下。我那樣難的活了下來,卻等來了那么多找我蹤跡的殺手,太多了,殺都?xì)⒉煌?。還不能留下痕跡?!?p>  “可那樣難我還是活下來了,但我也知道——”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風(fēng)冥安睜開那雙通紅的眼睛看向了云漠寒,“我回不去了!我得把你一個人留在安陽城里了。我甚至不敢告訴你我還活著,我不能肯定消息不會被人劫走?!?p>  “我是風(fēng)家的女兒??!云漠寒,我終究是風(fēng)家的女兒?。 ?p>  “這是我風(fēng)家多少兒郎拼死守過的大漢國土,是多少風(fēng)家人百死不悔也要護著的山河歲月。這里是我拼死血戰(zhàn)過的西疆大地,而我身后是我風(fēng)家九代人曾經(jīng)站立過的大漢朝堂?!?p>  “我不能毀了她啊!”

  “當(dāng)年情勢,我若不管不顧回到安陽去……我若回去……那就是無休無止的爭斗,是終將毀滅正義和良知的黨爭,你的……大漢的江山社稷將沒有寧日,哪怕我不會輸?!?p>  “可我怎么能用風(fēng)家的力量去斗?風(fēng)家人習(xí)武……是為了上戰(zhàn)場的??!”風(fēng)冥安的眼淚不停地流著,但她看著云漠寒的視線沒有一刻偏移過。

  “風(fēng)家九代人在大漢軍中埋下了多少人脈?就算我沒有兵符在手,只要我一聲令下,會跟著我出兵的將領(lǐng)有多少?這些我太清楚了,更不要說我還有圣心,你永遠(yuǎn)會站在我這一邊?!?p>  “所以我一旦回去,皇帝就永遠(yuǎn)無法做到正大光明,那之后……”

  “我不能回去……可我也不會藏起來,藏起來太容易了,想要不讓任何人找到我真的很容易?!?p>  “但你我是夫妻,你既做了皇帝,那我怎么能把所有的擔(dān)子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大漢的江山社稷、天狼的虎視眈眈、月涼初平……我?guī)筒涣四闾啵晕冶3貌粍邮?、也讓月涼不會成為一個需要皇帝花費太多心思的麻煩?!?p>  “這十年我機關(guān)算計,得到這樣一個結(jié)果也算是心滿意足了?!?p>  “你終究會來找我的,你答應(yīng)過我的,要帶我去看這萬里河山,我的寒郎從來不會對我食言的?!?p>  “皇子出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只要再等十四年就好了,只要再等十四年。之后我們的一生還有那樣長,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日子?!?p>  “我等著你便是了?!?p>  “可我……我真是受不了了,寒郎……我受不了了!”

  “再等下去我要徹底瘋了,我知道你也一樣!”

  “而且……我知道了你……那些衣衫首飾……”

  “我終于還是讓那些探子查到了些蛛絲馬跡,也讓你的暗衛(wèi)得到了我的消息?!?p>  “安安啊……”云漠寒聽著她宣泄一直都沒有打斷她,他只是不住地?fù)嶂L(fēng)冥安的長發(fā)哄著她,“宮里的那些事……”

  “安陽城里發(fā)生的事你都知道?”

  “都知道,畢竟你把疾風(fēng)令還給我了。”風(fēng)冥安嘆息了一聲,“但往宮里塞人太難了,那地方被你圍得鐵桶一樣……”

  “直到靜平公花了重金我才也打探到了些消息?!?p>  “我想見你,寒郎,我太想見你了……”

  云漠寒聽到這句話倒是稍稍愣了一下,安安說……她想“見他”……

  “你……”

  “安安……你……跟我回家吧……我們回安陽去……好不好?”

  風(fēng)冥安沒說話。

  “如果你不愿意回安陽去……”也是啊……現(xiàn)在的皇宮……“讓我知道你在哪好不好?再等我?guī)啄辍汀?p>  “寒郎?!憋L(fēng)冥安打斷了他的話,她在云漠寒唇角吻了吻,安撫著他。

  云漠寒的手都變涼了,他在發(fā)抖。

  “那是大漢的嬪妃,是大漢的皇子,我如何能不能白?”

  “只是,只是——”

  “只是我不想再做大漢的皇后了!寒郎,我不想做大漢的皇后,也不想做大漢的大將軍了——”

  “我為大漢、為大漢和風(fēng)家死過一次了!”風(fēng)冥安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寒郎我已經(jīng)在忘途河里死過一次了??!”

  “我當(dāng)然愿意和你回家,我怎么會不想和你回家?只是我真的不想做大漢的國母了!”

  “我做不到賢良淑德,我也做不到母儀天下,我明明是這天底下最小心眼的女子,我做不了一個賢惠的正妻也不想做那些皇子的嫡母!”

  “而這云凰大將軍的軍職……風(fēng)家將守大漢九死不曾悔,爹爹不曾悔過,我也不曾悔過,但我不想再做大將軍了……讓我守著你吧……”

  “我跟你回去,但我只做你的妻子好不好?今后我只守著你好不好?”

  “你讓安安自私一次吧!我真的真的不要做大漢的皇后了,也不想再做大將軍了……你容安安自私一次吧……”

  云漠寒看著風(fēng)冥安在他懷里痛哭失聲心也被擰著,他如何能不懂,而她如今所求正是他求而不得的。

  “那就只守著我,不要再讓其他人占據(jù)你的任何一點注意力和時間了。一日……一刻都不要再和我分開了?!彼恼菩脑俅钨N在了風(fēng)冥安的面頰上,他的安安……這一切都是真的啊……他怎么可能再和她分開?一時一刻都不要了。

  他不要只能在耳邊聽到她的聲音而回首看不到她的容顏,也不要只能對著畫作傾述那無盡相思,更不要看著幻象最終觸而不得。

  風(fēng)冥安輕輕觸到了云漠寒的小臂,那上面多了很多道傷疤。新的舊的層層疊疊,甚至還有兩道剛剛結(jié)痂。

  她怎么會不和他回家,她的寒郎……曾經(jīng)看著她眼中滿是光的愛人吶……他們給了大漢太多的東西了……她為大漢打下了月涼啊……今后她會守著他,她只守著他了。他是她身后的萬里河山,是她付出生命也不會讓敵方觸碰一寸的大漢疆土。

  她想守著云漠寒眼中的光啊。

  “一刻都不再分開了。”風(fēng)冥安終于笑了,她終究會為云漠寒撫平那些傷疤的,她不會再離開他哪怕一刻了。

  “我也不想再在夜間一個人喚你了,總要你聽見了……回應(yīng)我才好啊……”

  云漠寒愣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風(fēng)冥安的眼睛,黑暗中那雙眼睛也明亮得很。

  “你……喚我……”

  “你讓我不要怕?!痹颇穆曇粲行╊澏?。

  “你……聽到了?”

  “我聽到了?!?p>  “你讓我不要怕?!彼諒?fù)一日在耳邊聽到風(fēng)冥安呼喚他,一聲聲,一聲聲,每一日。

  她說,寒郎,你不要怕。

  “那是我在喚你啊……”

  “那是你在喚我啊……”

  弦月細(xì)細(xì),移至中天,后又隱在了云和風(fēng)里,沒再去看那滿室溫情旖旎。

  如今相思不必再跨過千里萬里,只需在耳畔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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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正是:纏綿相擁繪眉間冷暖,耳邊私語聽聲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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