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程記鐵匠鋪的私貨

　　對于這個姓程的老頭，盧飏有些好奇。

　　升叔的刀法和箭術(shù)，盧飏都見識過，但皆是軍中搏命之術(shù)，跟后世的軍隊搏殺差不許多，靠的是力量、速度和無數(shù)次練習(xí)換來的精準(zhǔn)，但這老者卻似乎并不是升叔那樣的功夫套路。

　　前世，盧飏看過不少武俠小說，對于各種功夫套路甚為熟悉，什么一陽指、降龍十八掌、點(diǎn)穴等等，而且盧飏還與升叔探討過這個問題。

　　因為這些是盧飏從小說中看來的，太過神乎其神，當(dāng)時便被升叔笑了老半天，直言，那不是武功，而是神仙法術(shù)，還說世上沒有這樣的武功。

　　不過此時觀這老者的身手，卻更像是武俠小說中寫的那般套路，僅用兩根手指便夾的升叔張開了手掌。

　　這老頭身上應(yīng)該是帶著功夫，不過經(jīng)營刀劍鋪?zhàn)拥?，接觸的都是些好勇斗狠的街頭混混，甚至是江湖綠林人士，身上沒點(diǎn)功夫，這買賣也做不起來。

　　但這老頭身上，應(yīng)該就是盧飏想要找的那種功夫。

　　帶著好奇的心態(tài)，跟著這位老者，盧飏穿過刀劍鋪?zhàn)拥暮笤?，來到一處不起眼的東廂房，老者推開門，便見滿屋都是弓箭火銃。

　　最讓盧飏驚訝的是，竟然還有幾副鎧甲。

　　盧飏知道，這年頭要想滿門抄斬死的快，家里多備幾副鎧甲便是了。

　　《大明律-軍律》中對私藏鎧甲的處罰是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看似不重，最多也就杖一百、流三千里，但鎧甲這東西經(jīng)常和謀反聯(lián)系在一起，謀逆是個什么罪過，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至于為什么鎧甲總是和謀逆聯(lián)系在一起，主要還是鎧甲非民間必需品。

　　不同于刀槍弓箭等其他武器，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還可以解釋說喜歡打獵或者防身，但是鎧甲便不好解釋了，普通人防身，也沒見整天穿鎧甲的，打獵便更用不上這東西了。

　　解釋不清，便很容易被人大做文章，碰上昏官、貪官以及喜歡撈政績的惡官，直接給你套上一個謀逆大罪，來個滿門抄斬，銀子、政績便都有了。

　　所以即使買私貨的刀劍鋪?zhàn)?，也很少有賣鎧甲的，一是腦殘買主不多，二是風(fēng)險太大。

　　盧飏著實(shí)不明白，這看似精明的老者，非得賣這東西作何？

　　不過升叔卻不以為意，進(jìn)屋便直接略過那幾副鎧甲，直奔弓箭而去。

　　一番精挑細(xì)選，升叔選了一把兩石的硬功，明軍弓手的選拔標(biāo)準(zhǔn)是開一石弓，能開兩石的便是佼佼者，能開三石的幾乎沒有，傳說岳武穆便能開三石弓。

　　趁升叔父子選弓箭的時候，盧飏也圍著屋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看看這個時代的火銃。

　　為節(jié)省空間，幾桿火槍被高高吊在房梁上，盧飏看的有些費(fèi)力，便煩請那老者取下來一觀。

　　那火槍離地面差不多有一丈來高，盧飏以為老者得去搬個梯子什么的，但熟料老頭一個魚躍，直接便取了下來。

　　輕功？

　　直到那老頭將火槍交到盧飏手中，盧飏這才回過神來，看老頭依舊一張撲克臉，盧飏將已到嘴邊的問題又咽了回去。

　　這是一桿火繩槍，明軍稱其為鳥銃。

　　為什么叫鳥銃，卻也不是用來打鳥的，其中一種解釋是說，為了表示即便輕捷如鳥也很難得以逃脫，其二則是因為其槍機(jī)銜著火繩落下點(diǎn)燃發(fā)火池中的火藥，像是小鳥啄食般。

　　跟盧飏前世在博物館中見到的仿制品一樣，這鳥銃沒什么稀奇的，梁上吊的四五桿皆是如此，不過卻有一支槍桿要長一些。

　　待老者將最長的那桿槍取下，盧飏驚喜的發(fā)現(xiàn)這槍的槍機(jī)與之前那鳥銃有所不同，更加復(fù)雜，也更接近現(xiàn)代的槍機(jī)結(jié)構(gòu)，雖然打火還是火繩，但是扳機(jī)、照門、準(zhǔn)星一應(yīng)俱全，單從外觀上看，非常類似后世十九世紀(jì)末的那款經(jīng)典98K。

　　盧飏問老者，這火銃的名字。

　　“魯密銃，打得準(zhǔn)，打得遠(yuǎn)，能打百步之外。”

　　老者一如既往的毫無表情，但卻準(zhǔn)確的說出了盧飏想要了解的東西，隨后便也不再多說了。

　　跟他聊天能噎死，盧飏只得轉(zhuǎn)而求助升叔。

　　“明軍都用這銃？”

　　“都用可用不起，這是魯密銃，可貴著呢，京師的神機(jī)營里可能用這個，咱這邊的邊軍一般用三眼銃?！?p>　　盧飏前世見過三眼銃的仿制品，但掃視屋子一周，卻沒發(fā)現(xiàn)。

　　“沒人買?！?p>　　老者知道盧飏想問什么，便提前說出了答案，沒人買，便也不會賣。

　　挑來挑去，盧飏倒是看上了這桿魯密銃，但其他都挺好，就是槍桿太長，用來防身太過沉重，不好攜帶，總不能整日背個長槍來回晃悠吧，而且也沒法出其不意，于是便問那老頭有沒有短一些火銃。

　　那老者聞言，很快便找來了一根竹笛般的武器，長約一尺見長，中間靠手柄的地方鼓起，應(yīng)是用來裝藥的，跟盧飏想要的那種手銃相差甚遠(yuǎn)。

　　“能把這銃身鋸短一些嗎？”

　　既然沒有自己想要的那種手銃，盧飏便試著能不能將這把魯密銃改造一下。

　　不過話音剛落，那老者便拒絕了。

　　“刀劍弓箭還行，火器就算了，這東西不是他這來的。”

　　升叔上前，小聲提醒。

　　‘哦，原來是個經(jīng)銷商，看來還有上線。’

　　盧飏了然，便也不再多問，依然要了那桿魯密銃，想著回去以后找個鐵匠按照自已的意思再加工一下，只是鋸個槍管，改個小一些的木質(zhì)手柄，最為關(guān)鍵的槍機(jī)部分不動，應(yīng)該問題不大。

　　選了一桿魯密銃、一只弓箭，待付了銀子包好，盧飏三人便也離開了。

　　帶著滿腹疑問，在回去的路上盧飏便問了這程記鐵匠鋪?zhàn)邮?，升叔倒是了解一些?p>　　這程記鐵匠鋪?zhàn)訛楹稳绱嗣髂繌埬懙母以诔峭赓u違禁兵器，其背后自也是有道行的，單就是這火銃的來歷，便很能說明問題。

　　據(jù)升叔推測，這里的火銃應(yīng)該是來自邊軍或者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