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部借此時機(jī),知會各錢莊開會,以高士廉坐主席、王惡坐次席,大唐皇家錢莊排下方第一的姿勢展開。
以范陽錢莊這個惡例為典型,民部對野蠻生長的錢莊開始進(jìn)行規(guī)范。
從賬簿的規(guī)范,到稅收,到收費(fèi),到八點(diǎn)的存款準(zhǔn)備金,完全是貼身為大唐皇家錢莊打造的。
所有人都被各種條款晃得頭暈,完全沒注意到重點(diǎn)——所有的存款準(zhǔn)備金最終都是存到大唐皇家錢莊!
這是在變相資敵!
然后,民部成立了大唐金融司,專管各錢莊,與大唐皇家錢莊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
王惡心頭暗笑。
好嘛,大唐皇家錢莊集發(fā)行、監(jiān)管、運(yùn)營為一體,又當(dāng)裁判又下場打馬毬,誰能斗得過它?妥妥的耍流氓。
第一任金融司丞由高士廉老人家親自兼任,特別顧問王惡,執(zhí)行錄事彭陽。
各大錢莊默然。
自今日起,頭上多了個婆婆,以后得擺出逆來順受的姿勢了。
都是該死的范陽錢莊生的事!
這一刻,他們卻忘了,連自己都在蠢蠢欲動。
“王惡,不錯不錯,可愿意來民部幫襯一下老夫?”高士廉對王惡挖坑、埋人這一套組合拳十分欣賞,若是有王惡在民部,自己是不是可以小小的偷一下懶了?
“高公美意,小子謝過。只是在鴻臚寺額還需呆上幾年,若是需要換衙門,自然第一時間考慮高公?!蓖鯋旱脑捄苡幸馑?,考慮的是高士廉,而不是民部。
高士廉遺憾的嘆了口氣。
年事漸高,還能在民部支撐幾年尚未可知,怕是等不到王惡幫襯的時候了。
四方館。
噶爾·東贊在吐蕃館內(nèi)寫寫畫畫,終于確定了心目中王惡的形象。
原先的情報不準(zhǔn),誤以為他是官二代,卻不想人家竟是自己白手起家,從一介農(nóng)夫硬生生混到藍(lán)田伯的爵位,掙下偌大的家當(dāng),在草原上殺得人頭滾滾,端的是小窺了他。
捫心自問,噶爾·東贊自視極高,卻也只能承認(rèn)自己不如王惡。
噶爾·東贊的能力是吐蕃一流的,可起步時亦是靠了噶爾家族的幫助,與王惡這種純粹的白丁不可同日而語。
這樣的人物,小事或許隨性,大事卻絕不含糊。
所以,針對吐蕃的布局,絕不會是因?yàn)閭€人恩怨之類的糊糊事。
為什么王惡如此忌憚風(fēng)雨飄搖的吐蕃呢?
噶爾·東贊拋棄一切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堂堂正正,通過吐蕃館上書鴻臚寺,要求與左少卿王惡會晤。
即便再不情愿,王惡也必須會見噶爾·東贊,因?yàn)檫@是他的職司。
見到王惡的第一眼,噶爾·東贊震驚了,那么年輕!
怕是連二十歲都沒有吧?
一瞬間,噶爾·東贊心中將王惡的危險等級無限拔高。
“吐蕃使者噶爾·東贊拜見左少卿?!备翣枴|贊的唐語,除了殘留一些微覺怪異的腔調(diào),幾乎與唐人沒有區(qū)別,禮數(shù)也極到位。
“吐蕃如的奎本,噶爾·東贊,吐蕃的智者,大相娘·芒布杰尚囊看好的接班人。”
王惡步入會客區(qū)坐下,讓柳田奉茶,微笑著道破噶爾·東贊的來歷。
噶爾·東贊心悅誠服的坐下品茶:“左少卿慧眼如炬,噶爾·東贊在你面前無所遁形。咦,這茶很不錯。”
王惡微微一笑:“比起從六詔流入吐蕃的茶磚如何?”
噶爾·東贊心頭一凜。
王惡對吐蕃的情況了如指掌,連茶磚的源頭都如此清楚。
“不能與大唐的茶相提并論。”噶爾·東贊謙遜了一下。“吐蕃對大唐素來景仰,大唐的雄渾、大唐的海納百川、大唐的瑰麗文化,贊普都贊不絕口?!?p> “棄蘇農(nóng)贊?他還是個孩子吧?吐蕃能穩(wěn)住局勢,娘·芒布杰尚囊功不可沒,要不然棄蘇農(nóng)贊得焦頭爛額了。”王惡不憚使出離間的態(tài)勢,有沒有成效,無所謂了。
“大相確實(shí)功勞極大,贊普也是天資聰穎,吐蕃的局勢,離不開他們二位的相互配合?!备翣枴|贊輕松地化解了這一個語言陷阱?!百澠昭瞿酱筇疲幸庀虼筇魄笕⒐?,這是吐蕃的國書?!?p> 呵呵,想屁吃吶?吐蕃現(xiàn)在的形勢不妙,意圖借大唐的勢來穩(wěn)定局勢、鎮(zhèn)壓叛亂,也得看大唐愿不愿意。
事實(shí)上,就算沒有王惡的作祟,吐蕃此時的求親也不會成功的。
挾大勝之勢的李世民自然還看不上兀自在苦苦支撐的棄蘇農(nóng)贊,況且吐蕃之前與大唐并未有深交,大唐憑甚為你兜底?
“貴國贊普尚且年幼,談?wù)摯耸聻闀r過早?!蓖鯋旱挠迷~文雅,骨子里的意思卻是:他毛長齊了沒?
噶爾·東贊沉默了一下:“如左少卿所言,此事且暫緩。只是有一事好教左少卿知曉,吐蕃境內(nèi)的蘇毗叛逆,不知何故竟有了大唐的橫刀。”
王惡大驚失色:“竟有這等事!不過,大唐疆域廣闊,民間并不禁絕橫刀,要查出是哪里流出的,恐怕要多耗時日了?!?p> 噶爾·東贊:我信你個鬼!
王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額是信了。
噶爾·東贊心知肚明,達(dá)波、娘波、工布的叛逆也得到了大唐的支持,奈何沒有證據(jù),說個錘子。
突厥人的馬刀,王惡大可推托到突厥滅亡、亂軍隨意出售軍械上,憑白浪費(fèi)唇舌。
“聽說頓珠與左少卿相談甚歡?”噶爾·東贊試探著問。
王惡并不回避這個問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是個好人?!?p> 能不好嗎?牦牛肉、羚羊肉沒少送吧?
看破不說破,朋友有得做,何況現(xiàn)在吐蕃式微??!
“大唐致力于地區(qū)的和平與穩(wěn)定,希望高原能保持和平態(tài)勢……”王惡一連串的官方語言甩了出去。
聽上去很好,可是仔細(xì)一琢磨,入,意思不是希望吐蕃保持現(xiàn)狀么?
身為吐蕃史上最優(yōu)秀的外交人員,噶爾·東贊哪怕聽到這般不如意的話,面色仍舊絲毫不變,努力而徒勞的向王惡爭取著對吐蕃態(tài)度的改變。
“不知是什么讓左少卿對吐蕃如此忌憚,只是,左少卿有沒有想過,高原上,最有實(shí)力的不是吐蕃,而是象雄?。 备翣枴|贊努力的轉(zhuǎn)移著矛盾。
“問題是,李迷夏老了,成就也只局限在那里,而棄蘇農(nóng)贊年輕??!”王惡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噶爾·東贊不知該是喜還是憂。
王惡這話,把贊普提升到一個令大唐都忌憚的高度,從長遠(yuǎn)意義來說,很振奮人心,可從眼前的局勢看,對吐蕃很不利!
棄蘇農(nóng)贊:我謝謝你祖宗十八代!
緩解吐蕃困境的任務(wù)沒完成,卻知曉了大唐對吐蕃年輕的贊普極為警覺,噶爾·東贊也只能選擇返回。
多災(zāi)多難的吐蕃喲,宛如雪崩下的羔羊,要怎樣才能度過這艱難的時刻?
如果這只是王惡個人的意志,噶爾·東贊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人道毀滅。
問題是,從王惡流露出的信息來看,這已經(jīng)是大唐的國策!
嗚呼,吐蕃復(fù)興之路,何其難哉!
公廨內(nèi),轉(zhuǎn)身走出便裝的李世民,一臉的取笑之意:“王惡,虧大了,居然連牦牛肉都沒混得一條?!?p> 王惡愁眉苦臉的:“他就是敢送,臣也不敢收??!平日敢收那些吃食,不過是因?yàn)轫標(biāo)浦?,收了也無傷大雅,此時朝廷對吐蕃已經(jīng)有意圍堵了,再收就葬德了?!?p> “總算有點(diǎn)端正之意,不枉朕賜你端正之字。”李世民很是欣慰?!按筇苹始义X莊那一仗,打得漂亮!只是呢,你的爵位不可能再升了,想想有沒有其他地方需要朕補(bǔ)償?shù)??!?p> 王惡茫然搖頭。
錢王惡不缺,爵有著就行,婆姨與阿耶阿娘都有官身了,還差甚?
王惡確定地回答:“陛下美意王惡心領(lǐng),只是臣已經(jīng)不缺甚了?!?p> 李世民笑著搖頭。
換別人肯定趁機(jī)要點(diǎn)好處,甭管用得上用不上,王惡倒好,直接說不缺了。
問題是,你不缺,朕缺??!
皇子、公主漸漸長大了,當(dāng)阿耶的難道能不備點(diǎn)嫁妝甚的?
觀音婢手上雖然有一些錢財,可那是她辛辛苦苦帶著宮人一針一線掙來的,朕已經(jīng)虧待她好幾年了,豈能再動她的內(nèi)帑?
“若是如此,陛下可令匠人琢磨煉鋼,初期沒把握時,爐子造小一點(diǎn),鐵水一爐爐的試配比,總能試出比如今百煉鋼更好的鋼鐵,那時節(jié)于國于民于皇室,都是皆大歡喜?!蓖鯋簰伋鲆稽c(diǎn)意見?!俺跗诳隙〒p耗會大,臣建議建在萬年縣靠山坳,那里土地貧瘠,盛產(chǎn)石炭,正好用于燒爐子,也給那里的百姓多一條財路。”
連沾手的欲望都沒有,王惡這是有多懶了?
李世民指指王惡:“還有,皇后的病休幾近痊愈,只是,朕的晉陽公主,兕子,似乎有氣疾?!?p> 王惡一驚:“幾歲?”
小孩子得哮喘,那是再要命不過的事!
“一歲,很嚴(yán)重么?”看到王惡這模樣,李世民心頭一驚。
所有公主中,李世民最憐愛的就是晉陽公主,小小的人兒,露出一絲笑臉,就能治愈一切的煩悶,若是天不假年……
“治她!不管甚么代價,一定要治她!”李世民用力的抓住王惡的手臂。
這一刻,在王惡面前的不是甚么殺伐果斷的帝王,而只是一個疼愛女兒的阿耶!
“臣會盡力,請皇后三日后帶晉陽公主到小王莊一試,若是有效,臣自當(dāng)長期供給?!蓖鯋荷袂槊C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