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用心中暗暗得意之際,卻不知道,他前面故意拉出來的話題,并沒有引起面前兩人多大的注意,只是隨口一問,有些不解而已。
但他后面的話一出,卻瞬間引起嬴政心中震動,還有呂不韋心中涼意。
是啊,這個問題,他們兩個可都沒有想過呢。
一時間,嬴政看向了呂不韋,眼中略帶警惕。
雖說他和呂不韋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呂不韋的才能他嬴政從來沒有否認(rèn)過。倘若呂不韋去了他國,例如趙國,到時候必定是秦國一大對手。
在嬴政看向呂不韋的時候,呂不韋同樣也轉(zhuǎn)頭看向了嬴政。
他眼中也帶著一抹警惕,似乎害怕嬴政會胡思亂想。
這一對視,兩人都愣住了。
嬴政苦笑收回目光,道:“伯父,你與呂相是舊識,你說,這呂相到時候會怎么選擇?”
這句話,已經(jīng)是正大光明的詢問了。
呂不韋心中苦澀,沉吟片刻,搖頭道:“掌柜的所言,確有發(fā)生的可能。然,各位可知,呂相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
嬴政和秦用心中一動,異口同聲道:“何話?”
呂不韋道:“奇貨可居!”
奇貨可居四個字出口,嬴政一臉茫然,他可從來沒聽說過這句話。
然而,秦用卻是心中一動,瞬間明白了什么。
“這句話我聽說過!”
秦用一拍桌案,嚇了嬴政一跳,笑著說道。
“哦,掌柜的聽說過?”
嬴政十分不解,呂相何時說過這句話的?
嬴政卻不知,呂不韋這句奇貨可居,現(xiàn)在可不敢說出口。但在他的人生筆記中卻永遠(yuǎn)記著。因此,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但后世的人卻一清二楚。
嬴政問出這番話的時候,呂不韋也有些驚訝。
他正準(zhǔn)備道出奇貨可居的由來呢,沒想到秦用竟然聽說過,當(dāng)即忍不住奇怪道:“掌柜的不放說說,這奇貨可居是來由!”
秦用見嬴政衣服茫然不知的樣子,心中有些小小得意,道:“要說到呂相,就不得不提這一句奇貨可居了!”
“當(dāng)年,正是這句話,徹底改變了呂相的一生!”
“把話說當(dāng)年、我大秦先王嬴子楚還在趙國為質(zhì),呂相見之,心中感念,奇貨也!”
“于是回到家中,就問其父,耕耘獲利幾倍。父曰十倍!呂相又問,販賣珠寶,可獲利幾倍?父曰百倍!呂相再問,若扶持一國君主,可獲利幾倍?父曰,無數(shù)!”
“從那一刻開始,呂相便決心扶持先王子楚,救其歸秦,認(rèn)華陽夫人為母,從異人改名為子楚,后被立為太子!”
“這奇貨可居中的奇貨,說的正是先王!”
秦用夸夸其談,講出這句成語的典故。
待得說完,嬴政愣住了,十分驚訝的看向呂不韋,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父王,在這位商人的眼里,竟然成為了一件貨物。
不過嬴政并沒有生氣,仔細(xì)品來,呂不韋當(dāng)年散盡家財,不就是做了一番天大的買賣嗎?
如今獲利早已無數(shù),本就沒有任何虧損。
呂不韋聞言,卻是心中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秦用。
好家伙,自己這些事,可從不對外人言,他是如何得知的?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呂不韋可沒有詢問的心思,見嬴政朝著自己看來,他也沒辯解什么,反而擺擺手,笑道:“沒錯,這正是奇貨可居的來由!”
“不過有一點掌柜的說錯了,在呂相的眼中,真正的奇貨可不是先王,而是秦國?!?p> “先王,說到底只是打開秦國這件奇貨的一把鑰匙而已!”
此話一出,可謂是大逆不道了。
換做一般人,那就是在找死。
可從呂不韋的嘴里說出,卻引起了嬴政深深的注意:“何意?”
嬴政開口詢問。
呂不韋笑道:“商人做買賣,向來貨比三家。小買賣者,殘缺次品足矣。大買賣者,賣相,貨品層次,必須上上等,舉世無雙,方位上上之選!”
“你們說,當(dāng)今天下,哪一國比秦國更強?哪一國的土地比秦國更大?哪一國比秦國更加富足有力?”
說著,呂不韋自問自答,道:“沒有,根本沒有。這一個人做事,最怕的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個國家的力量不足,很多事本身就有限制。所以,秦國才是這天下最大的奇貨!”
“如今,嘗試過這件奇貨的呂相,你們覺得,他還會再去選擇殘次品嗎?”
說完,呂不韋迎上嬴政的目光,似乎在告訴嬴政,你不用擔(dān)心,即便秦國容不下老夫,然,這天下除了秦國,還沒老夫能看得上眼的地方!
這一番對視,嬴政明白了呂不韋的心思。
他放心了,緩緩轉(zhuǎn)頭。
而呂不韋該說的,也基本上都說完了。
秦用在一旁看著面前這二人奇怪的舉動,滿是無語。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位老伯所言,確實很有道理。
一個得到過這世間最好寶物的人,豈能再去看其他的殘次品?
這列國與如今的秦國相比,可不就是殘次品嗎?
接下來,幾人又是一番扯談,直到酒菜上來,一番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方才散去。
離開酒樓后,嬴政并沒有回到車攆,而是吩咐一聲,讓阿瑤先行回去。
他則驟然間伸出手,一把抓住呂不韋的手腕,道:“仲父,記得年少時,仲父曾帶著政兒在咸陽城頭看盡萬里山河,談?wù)撎煜麓笫?。?dāng)時還結(jié)識了稷下學(xué)宮大才李斯?!?p> “如今一晃多年過去,那種暢談的感覺已不知不覺遠(yuǎn)去。今日,仲父可愿再隨政兒城頭一觀天下?”
說著,嬴政轉(zhuǎn)頭看向呂不韋。
呂不韋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暖意襲來,他知道,兩人之間的矛盾,從今日起,算是徹底化解了。
“請!”
呂不韋做出請的姿勢。
嬴政聞言,也不廢話,一手抓著呂不韋,兩人揚長而去,徑直來到城樓之上,眺望遠(yuǎn)處萬里山河。
這對義父義子的目光,幾乎同一時間,看向山東六國的方向。
那里,正是秦國百余年來,數(shù)代人努力,想要踏足過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