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重新出發(fā)
他這一躍就要歪撞上桐素。
桐素向外頭一閃，身影之快如云貫月，眼見子冉君避石不及，她又托袖撐仙術(shù)，替他織了張軟和的網(wǎng)攔了一攔。
子冉君像是如約踩進了網(wǎng)里，軟綿綿又不缺韌勁，正好扶他立正。
——和右邊的尖石只差毫厘。
子冉君低頭揉了揉鼻子，幾不可見地笑了笑。
“梅湄，雖說我們是答應(yīng)桐素來妖族游玩的，但也不能每天跟在你們身后吃吃喝喝干等著什么也不做吧?！蓖√m繞了個思路，輕巧地拂開雙方的對峙，“從西池到妖族，‘游’字已足夠，可這‘玩’字，你必得滿足于我?！?p> “……妖帝行宮珍饈美酒不少，合該給我個機會探一探。”
梅湄被桐素和子冉君的齊齊攔阻塞住了思路，直到汀蘭點撥才覷了眼桐素的表情，小聲道：“我本就準備說這個……”
“妖帝現(xiàn)下到底是個怎樣的光景，我們還很難得知，所以才需要芍藥姐姐和汀蘭姐姐代我跑一趟妖帝的住所，看看能否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所以這一行，是缺不了兩位姐姐的?！泵蜂剌p咳了一聲，“我們?nèi)齻€一起前往妖帝行宮，桐素，你總該放心了吧?！?p> “那也不能放你一人去亦姝的住所，你也不該把什么‘羽化不羽化’的當作取回仙位的籌碼，”桐素目光清澈如電，“這是兩碼事！”
“我有星宿令?！泵蜂氐吐?。
“路途太遠，趕不上。”桐素駁斥。
“妖帝和亦姝的住所隔得不遠，我和汀蘭、芍藥可以形成犄角，守望互助?！泵蜂孛榱送√m一眼。
汀蘭投出探問的目光，在梅湄“哀求”的視線下，勉為其難地向桐素點了頭：“是，我們盡力。”
桐素把她們的小動作收納眼底：“盡力就有‘力有不逮’的時候，銳觀那樣的人物，你去，就必須保證萬無一失?！?p> 梅湄絞盡腦汁又多想了兩點，卻都被桐素駁了回來，她幾乎要放棄了：“那你說，要怎么才肯讓我去？”
桐素說得淡淡：“我陪你?！?p> “不行！”
“不行！”
梅湄和子冉君異口同聲。
子冉君心虛地撇了撇嘴，小聲道：“你傷沒好全，再探太過危險，長鞭在那樣的空間里又施展不開，你忘了和銳觀交戰(zhàn)時，幾次三番差點被他逮住鞭子的尾巴嗎？”
“還有這樣的事！”梅湄仿佛和子冉君商量好了似的，利用他的舉例立刻做出回應(yīng)，“我沒有法器，自如靈活，說不準逃跑的時候你還會拖我后腿呢。不能去?！?p> 桐素直直瞪著梅湄。
梅湄即便心里咯噔，面上卻分毫不讓。
兩相僵持不下。
“這樣，我借鬼兵于你，要是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就撕開時空縫隙，至少還有機會逃回來?！弊尤骄嶙h道。
“他們……”梅湄聯(lián)想到那個為了送她和汀蘭、芍藥來這個山洞，被迫泯滅成灰、徹底消散在這世間的鬼兵，搖了搖頭，“這于他們而言是場無妄之災(zāi)，一回，我已然萬分抱歉，實在不該明知結(jié)果還拖他們進來?！?p> “你是蛇匕的共主，是五哥下了聘的夫人，就是陰曹第五殿的半個主人，他們聽命于你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提前領(lǐng)他們前行，也合乎正理?！弊尤骄峥吭谑谏希f得氣定神閑，他神態(tài)恢復(fù)了不少，但在陰暗氛圍的襯托下，臉色仍不太好看。
“姑且不論我是否有資格讓他們?yōu)槲腋八?，單說他們是你十殿麾下的鬼兵，就不該為我所用?！?p> 子冉君眉梢一挑，嘴角掛起笑：“我和五哥，不分彼此。”
梅湄并非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而是想起了不知在何方的子胥，想他為了解開她身上的詛咒，不惜鬧出翻天覆地的動靜，忽而便覺得不必再說。
“好?！彼龖?yīng)下了，為了安桐素的心，或是說，為了安在場所有人的心。然而，究竟用不用這群鬼兵，她是不會告訴他們的，帶著他們一起去，就足夠了。
桐素沒再說什么，只道：“我和子冉君接應(yīng)你，在妖帝行宮東北處，那里有小門，路上阻礙也不多，適宜直奔而出?！?p> 汀蘭伸手搭在最下面，她笑容莞爾，仿佛即將奔赴的真的是一場旅行：“萬般順遂?！?p> 芍藥、梅湄、桐素、子冉君陸續(xù)伸出手來，有沉默不語的，有淺笑低眉的，有攥鞭灑脫的，還有個明明不情不愿，卻被拉扯到位、以至噙著明朗的笑的……
——“此心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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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湄一干人在山洞里直待到第三天清晨，他們沒有再回那家客棧，為防銳觀聯(lián)合妖族搜查，反正此舉之后他們也不會在妖族久留，山上的甘泉野果足以解渴充饑。
這一天，梅湄起了個大早，心頭掛著事，深夜難以入眠，清早容易驚醒。她離開草草搭就的臥榻，小聲幾個騰挪落到芍藥、汀蘭的休息地，卻發(fā)現(xiàn)床上已是空的。
掌著長明燈走過最烏七八黑的地段，晨光沿著洞道鉆進來，養(yǎng)成一片光明，把陰影投到了身后，梅湄瞧見了站在山洞前的芍藥和汀蘭。逆著光，汀蘭似乎在逗芍藥說著什么，芍藥一言不吭，卻有好幾回忍不住彎起唇角。
這樣的日子，梅湄以前在梅苑高枝上躲懶，常?？吹剑阒挥X得是再尋常不過的了，往后……
希望還有往后。
“走吧。”她繞過二人，鬼兵列成隊跟了上來。
“不等桐素他們道個別嗎？”汀蘭問。
“讓他們好好療傷，”梅湄回眸一笑，“晚上不就見了嘛?！蓖砩希侵杆麄兿嗉s的正常接應(yīng)的時間。
“自在閑適”的模樣被封固在記憶里如許歲月，終于在這一“戰(zhàn)”的前夕俏皮地溜了出來，配合著她慣常清貴雅然的笑，倒讓汀蘭和芍藥覺得恍惚，好似那個倚在梢頭、閑問東西的梅湄仙子又回來了。
三人漸漸消失在山間，光圈在山野里歡快地跳躍，仿佛追隨他們而去。
“為什么躲在這？”少年伸了個慵長的懶腰，從執(zhí)鞭子的仙子身后冒出來。
“我沒躲。”桐素眺望著遠方。
——我只是不想讓你心有掛礙，也不想直面別離悲歡。
說到這桐素突然想起那日在妖帝行宮里子冉君講的話，趁著四周無人，她喉頭滾動了一下，問得開門見山，聲音卻比往常小了點：“你……你那天讓我最好能把世間風(fēng)光都賞個遍，是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