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險中求生
“桐素，”梅湄快走幾步迎上前，“傷在了哪兒？好點了沒有？”
桐素一點面前這丫頭的額頭：“沒事，小傷，照顧好你自己?！?p> 從前都是她嘮叨梅湄，而今換了梅湄擔憂切切，倒叫她不習慣。越過梅湄的肩頭，桐素望向席地而坐的子冉君，眉間幾蹙，眼神卻坦蕩澄澈。
她不知該如何表達爬滿心頭的情緒，說是一起經(jīng)歷生死的同袍之誼也可，說是倆家聯(lián)手的官方謝意也可，更令她讀不懂的是被推進隧道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他讓她“好好活著”，最好能把世間風光都賞個遍。
她還有西池要看顧呢，哪有這閑工夫游走四方、遍歷美景？
進入山洞后，她在里頭靜養(yǎng)，他在外頭代她迎接梅湄，里外只隔了一睹厚重的石墻。沉默流轉(zhuǎn)的空氣里，不曉得是傷勢發(fā)熱，還是妖族氣候如此，總覺著溫度怪怪的，她便沒有出口問清，而是選擇放空思緒全力療傷。
現(xiàn)在當著梅湄和其他姐妹的面，那句“什么意思”時過境遷，也沒了問的必要。
桐素壓著喉頭的不適，執(zhí)長鞭抱拳：“謝十殿高義?！?p> 子冉君眼神暗了暗，低頭一笑：“代五嫂嫂探路，理所應當，不必謝?！?p> “傳言這位魔族宰輔銳觀是魔尊尉赫的愛將，半道平步青云，數(shù)萬年深居簡出，幾乎沒和外族交過手。”汀蘭皺眉道，“倘若傳言是真，你們恐怕是和他交手的第一波仙家?！?p> “銳觀精于空間掌控，若非鬼兵以命搏路，我和子冉君撕不出掙脫的口子?！蓖┧芈叩绞谶厯炱饚讐K石頭掂量了下，看她舉動如常，只是偶爾會咳嗽兩聲，確實比子冉君的傷勢要輕。
梅湄跟在桐素左右，汀蘭又緊盯著梅湄，芍藥遠遠觀望掌握大局，視線交錯著仿佛在疊羅漢，一層層地將梅湄照在了里面。梅湄伸手一拉汀蘭，一同和桐素、子冉君坐成了個圈。芍藥仍然立在圈外，觀察內(nèi)外的動向。
桐素一一排布好石子，還原當時的戰(zhàn)況。
子冉君一眼認出了桐素要說什么，咳嗽著道：“既探得是銳觀坐鎮(zhèn)，光憑梅湄她們?nèi)齻€如何進出自如？不如早早撤出妖族，再做打算。這戰(zhàn)況就更沒有當著她們?nèi)齻€的面復原的必要了，留著回西池商酌還能省去一遍口舌?！?p> 桐素飛速點上子冉君背后的幾處穴道，頭也不抬：“療你的傷?！?p> 這話說得并不客氣，分明沒把子冉君當外人，有幾分平日里提點自家小輩的味道。念著一場勞苦里這位陰曹的殿下的確付出良多，也救助不少，桐素軟下些脾氣，瞥了他一眼：“……你傷得重，又……守到現(xiàn)下，后面的事由我西池議定即可，無需……”
——無需你插手？
似乎有點不近人情。
她腦子里都是怎么幫梅湄拿到仙位，加上時間尚短，傷勢也不曾痊愈，委實是無以分神斟酌用詞。
桐素索性果斷道：“休息！”
梅湄和汀蘭都覺察到了一點不大尋常的意味，齊齊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桐素就跟沒感受到似的，擺起一個石頭：“我們從這里進入的亦姝住所，這里有光線反射，刺得睜不開眼，也是那一仗的開始……”她生怕梅湄的精神被入夢耗去許多，此時即便修整了也恢復不到早先的水平，刻意放慢了解釋的節(jié)奏。
“……他出手結(jié)陣的速度極快，且像是學了魔尊尉赫的分身之術，替身不少，因而即便是一個人應戰(zhàn)，也如同攜帶了護衛(wèi)兵馬，這才是我們毫無防備落了下風的原因。”
“那若是早有防備，你一個人能打得過他嗎？”梅湄問。
桐素難得地在對戰(zhàn)勝負上猶豫了，她握著長鞭的手一緊：“只有兩三成戰(zhàn)平的可能?！?p> 子冉君閉上療養(yǎng)的眼偷偷瞇開一條縫。
——不錯了，那可是一族的宰輔，與我二哥平起平坐的人物，兩三成，足矣。
他張張合合了幾番都沒說出話來，要抬手寫字也僅是顫顫巍巍了兩下，什么也沒表達出來。
梅湄不禁微微一笑，看來桐素不僅點了他發(fā)聲的穴位，還順帶封了他的動作，真是了解這位十殿轉(zhuǎn)輪嬉笑蹦跶的作風。
桐素沒被干擾，繼續(xù)道：“有一點是確定的，仙位，就在那間屋子里?！?p> 子冉君也停了下掙扎。
汀蘭和芍藥的視線聚在桐素身上。
梅湄按下心頭疊涌的激動，眼角眉梢掀露一絲誠心的笑，如孤枝花開清風里：“如此，這趟妖族來得也很值了?！?p> “我只是在打斗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絲仙位的氣息?！蓖┧匮a充道，她是西池的執(zhí)法者，操控花木如臂使指，感悟群花氣息自也不在話下，這回的判斷當不會有誤。
“……但有一點子冉君說得不錯，有銳觀在，即便仙位在那，即便你們對路線了熟于心，也很難全須全尾地拿到仙位、離開行宮?！?p> “可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往來西池的時間不提，天族和妖族的關系也日益僵化，天魔一戰(zhàn)幾乎頃刻就能打響，萬一他轉(zhuǎn)移仙位，甚至帶著仙位回魔族呢？我們就更難讓仙位回歸正統(tǒng)，時間一長，群梅……這一賭，賭的是天下梅花的命數(shù)！何況，”汀蘭看著梅湄，“……她，也等不起了?！?p> 這一句“等不起”砸在了眾人心頭。
桐素抓緊長鞭就要站起：“我再去搶！”
“桐素?！?p> 梅湄喚了她一聲。
“一，正如汀蘭姐姐所言，我時日無多，若不能借這次的好機會拿回仙位，就只能把這個責任交給宴宴。我不忍，也不能。仙位丟在我手上，不該把這壓力強加到下一代身上。況且我們都不知道，仙位走丟多久會徹底斷了和六界的聯(lián)系，進而再也無法回歸，造成天下數(shù)萬萬梅花的凋零。我們賭不起。”
“二，我們不是只有硬拼硬搶這一條路子。”
梅湄望向桐素：“銳觀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不愿意調(diào)動妖族的力量攔下你們？是因為此事本就違背了妖族現(xiàn)在掌權者的意愿，還是因為這是他和妖族掌權者達成的共識，出于撇開妖族、保全妖族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