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變故突生
“娘親,我吃完了?!倍緮R下筷子,小手撐著板凳向后靠了靠,滿足地沖梅湄一笑。
梅湄打了個激靈,眼神里多了幾分閃躲。她慌忙拾起筷子搗鼓了兩口晚膳,隨口應(yīng)答著:“哦,好,那你再等等娘親?!?p> “可是……”二丫皺了皺眉,她指了指食譜,“這個、這個、這個,我還想要?!?p> “那日在深林里撿了個食不果腹的大閨女,今日在客棧里又撈著個有兼人之量的小閨女,看來我這半生同‘吃’之一字是脫不了緣分了。”
門外似旋進一陣風(fēng),眨眼功夫一位披裘簪黑羽的郎君就坐在了二丫對面、梅湄身邊。他手持一把金屬制的利扇,扇來涼氣如覆雪,在二丫的碗邊輕輕敲擊了一下,“叮當(dāng)”清脆,仿佛天外鐘樂,繞梁不絕。
“你說是不是啊,小妖——”
“尉赫叔叔!”
二丫跳出板凳的“勢力”范圍,徑直撲進這位魔族三殿下——尉赫的懷里。她仰起臉,帶著炫耀:“我有名字啦,叫二丫!”
尉赫輕笑出聲,松松持著的寒越扇“唰”地一開,遮住他半張笑意盎然的眉眼:“不是吧,你起的?”
梅湄埋頭在碗里,抽出空來勉為其難地“嗯”了聲。
“好——二丫就二丫,”尉赫笑著把二丫抱上了自己的大腿,“好養(yǎng)活?!?p> “我不是你大閨女?!泵蜂匕屠曜詈笠豢冢荒X海里花疏的影子牽著反駁。
“那時候說好的,我做你的親族,這輩分嘛,自然我來定?!?p> 正說著梅湄身后那一桌妖酒足飯飽,就要起身離開客棧,她下意識地悄悄扔出一記“引線追蹤術(shù)”,根據(jù)聲音方位鎖定了那個模樣周正、懂的最多的妖。
寒越扇精準(zhǔn)地定格在看不見的追蹤線上,尉赫一擋二丫的視線,湊近梅湄問:“做什么?”
“查事。”
“不用我?guī)兔???p> 梅湄上下打量了遍尉赫,他在那場巨變后救了自暴自棄、性命垂危的花疏、陪伴她走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時光。從之前花疏的做法來看,她是打心眼里信任他的。
然而此時此刻,夢境卻留了白。
沒有潛意識的引導(dǎo),哪怕是細微的動作、脫口而出的字眼都沒有,就像是花疏,或者說,梅仙始祖對她的考驗,讓她自己選擇下面要說什么,能做什么。
梅湄掂量了下因果關(guān)系,腦子里突然蹦出數(shù)月前桐素說過的話——“你們梅仙……遇事總想著一個人扛……千萬年前的梅仙始祖是……”
“需要。”
梅湄快速道,生怕再搖擺不定就會錯失機遇。
她低頭看了二丫一眼。
“她……你幫我照顧一二,我要去查一件很重要的事,少則一兩天,多則半月,屆時我們還在這兒碰面?!?p> 尉赫照料得很好,譬如剛才,他會不自覺地捂住二丫的眼睛,不讓她過早地接觸到個體之間的籌謀算計。
“如果我沒有按時回來……你就帶二丫回去吧?!?p> 梅湄沒有提“魔族”兩個字,唯恐隔墻有耳。
“哈哈哈,你到底做了和我一樣的決定啊,哈哈哈,你到底是擺脫不了我的命運啊——”
乍然,腦海里傳出花疏凄涼的大笑,卻不是凄慘,也沒有哀婉,猶如花期凋零后痛惜冬去春不歸,寒冰一層一層將舊事封存、埋葬,誰來了都無法走出命數(shù)驚人的相似與折磨。
梅湄單手支住前額,追蹤的引線在她精神迷茫的那一剎,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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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陣前,夭夭猝然啐出一口鮮血。
“夭夭!”曇夢倏地睜開雙眼,手凝術(shù)法不停,眼神里卻滿滿都是關(guān)切。
桐素沒有多問,輸出的仙力已然增加了一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匕沿藏驳哪且环萁恿诉^去。
第三朵海棠花在海棠仙子的腳下徐徐伸展開來,她推開了一部分桐素的仙力:“你會吃不消的,我們平攤吧。”
“我沒事?!必藏部讼伦爝叺难E,強力催動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仙力再度輸出。
曇夢、海棠和她相鄰,趕忙攔住了她。
曇夢道:“夭夭,坐穩(wěn)陣眼,不要動吶,仙力由我們?nèi)齻€輸送。只要陣上方位不變,仙力強弱不變,就不會出問題的。你先恢復(fù)著,千萬不要為此傷了本源呀?!?p> 夭夭緊緊咬著下唇,倔強的小鹿眼幾經(jīng)變化,終于還是點了頭。她扔掉了含在嘴里的糖串,直接合上雙目開始吸收天地元氣,期冀盡快回到最佳狀態(tài),以防三位姐姐因為長期超負荷使用仙法發(fā)生意外。
“只怕是夢里出了什么變故?!?p> 海棠仙子的額間出了薄薄一層汗珠,在黯淡的月光下好似浮上了一層銀霧。
她已經(jīng)整整三個日夜沒合眼了。
在眾位花仙里,海棠仙子的功法算是比較特殊的一個。
——無論打架也好,修習(xí)也罷,出十分力反而過猶不及,最好只出七八分,遇上剛強的對手就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化解困局。
力是省了,卻費心。
幸好她習(xí)慣了,便也不覺得疲累。
可這回不同,梅湄一挨著東林的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顯然,和桐素描述的“第一次入夢”相比,這“第二次”更是來勢洶洶。
四位花仙都不敢有分毫松懈,于是大家一落地就擺開了四時陣,沒給彼此留任何喘息的機會。
源源不斷地輸出仙力,宛如從渠干里連綿不絕地抽水。起先沒什么,時日久了,海棠仙子這比別人更消磨心智的弱點就暴露了出來,她甚至需要依靠接連開出本源海棠花,來分擔(dān)長時間消耗帶來的壓力。
“桐素,當(dāng)年的事你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海棠抗住內(nèi)心的重壓,柔和地問。
“雖說你是第四代桐樹仙,但桐樹的傳承我們都了解,每一代桐樹仙不僅長著相同的樣貌,還會承襲上一代的記憶,除了性情不同,再沒別的差別?!?p> “假設(shè)西池里僅有一位姐妹知曉當(dāng)年的真相,大概率,是你?!?p> 長鞭在身后隱隱浮動,桐素蹙眉:“我只知道一句話——”她的視線凝聚在四時陣的中心,重復(fù)了遍幾月前告知子胥君的那句隱晦難辨的話。
“——妖帝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