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韓越
陰冷的牢房中,一名面容憔悴的青年躺倒在破舊的草席之上,頭發(fā)雜亂地披散,滿臉泥污。手腳都被鐐銬束縛著,渾身皆是血痕。
牢房外,漸漸傳來了腳步聲。
“喂,韓越,快起來,別裝死了,吃飯,待到秋后問斬,你可什么都吃不了了?!?p> 名叫韓越的青年沒有回應(yīng),依舊生無可戀地躺著。
“切,愛吃不吃!”獄卒沒有管他,放下碗筷就走了。
一只老鼠鉆出,看到日復(fù)一日的青菜加米飯,不屑地離開了這間牢房。
韓越掙扎著起身,看向老鼠離開的身影,咽了下口水,終于還是拿起了碗筷,開始往嘴里塞米飯。
他還不能死,還有冤屈沒有洗清,可是米飯嚼了半天也沒咽下,終于沒忍住哭出了聲,眼淚從干澀的眼眶落下,滴入碗中。
韓越意識到不對,連忙捂住了嘴巴,害怕被獄卒發(fā)現(xiàn)又挨一頓鞭子,渾身顫抖,緊張地看向四周。
他現(xiàn)在是背負(fù)兩條人命的人,甚至已經(jīng)驚動了圣上,秋后問斬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那些獄卒雖然不敢殺他,但都是有祖?zhèn)魇炙嚨娜?,知道哪里疼,又不會傷到要害。他只挨了半年,便已?jīng)承受不住。
這里是地牢最深處,早先韓越瘋狂喊冤時,倒是經(jīng)常被人教育,如今倒是沒人會過來,但韓越還是變成了驚弓之鳥。
韓家村祖宅還有族人都被洪水淹沒,失去蹤跡,他本就傷心至極,卻發(fā)現(xiàn)妻子與外男有染,如今又被冤入獄。
“騙子,都是騙子!”韓越拿出角落的木盒砸向墻壁。
父親曾經(jīng)告訴他,曾祖父與龍神有過交情,龍神便留下了三片龍鱗,借此救韓家于危難。
韓家世代讀書,靠著早先年的際遇搬到了長安城,沒有用到過龍鱗,如今他有難之時,燒盡了三片龍鱗也沒有任何動靜,只能被官兵抓去。
寂靜的黑夜中,長安某處閣樓頂,一黑衣女子緩緩現(xiàn)出身形,看向韓越所在之地,露出一絲冷笑,轉(zhuǎn)身向附近的村莊飛去。
官府能人異士眾多,倒是不方便進(jìn)去,這小子幫了她這么多,長得又這么好看,還真舍不得他死,可惜了。
小院中,江海生正沉浸于知識的海洋,眼睛微閉。
黑衣女子出現(xiàn)時,他鼻子動了動,后又恢復(fù)了平靜。
開玩笑,這世上妖那么多,若是全讓他來,還不得累死,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天道自有它的運(yùn)轉(zhuǎn),江海生不想插手,至少那妖目前還沒在他眼皮下害人。
秋分之后,天氣變得寒涼,江海生的小院也開始枯葉遍地,肥鯰魚每天都任勞任怨地進(jìn)行打掃。
一日清晨,江海生正在假寐,突然被人揺醒。
“江公子,江公子,快起來??!”
“小紅綾,有什么事嗎,你姐姐她們呢?”
“噓!我是瞞著她們偷偷出來的,自從河伯被東海龍王處以冰刑之后,我們家龍王便脾氣一日比一日陰冷暴躁,姐姐也不敢放我私自出宮,我只能偷跑出來了?!?p> “哦?那你到底想出來干嘛?”
“聽說今日有個惡人要被處斬,我還沒見識過凡人的刑罰,江公子,你陪我去看看吧?!?p> “砍頭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怕嗎?”
“那有什么可怕的,走嘛,走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的?!?p> “好好好,肥鯰魚,記得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紅綾推開院門,拉著江海生向東邊的鬧市口走去,韓越也正好被押解到此處,外表也算整潔,沒有江海生想象中的被砸滿臭雞蛋爛菜葉的死囚模樣。
“可憐?。 ?p> “老張,你說什么呢,他就是再怎么可憐也殺了兩個人啊?!?p> “那也不至于被砍頭啊,要我說那對奸夫yin婦死不足惜!”
“噓!小聲點(diǎn),可千萬別讓那些趨炎附勢的聽見,抓進(jìn)大牢?!?p> 紅綾沒注意聽周圍百姓的談話,只是新奇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江海生倒是聽了個全部,而且越聽越覺得熟悉。
“老丈,敢問那兩個被殺的人可是在城西的老槐樹附近的房中?”江海生拉住了方才說話的老人,偷偷詢問道。
“可不是嘛,那女人丈夫就是眼前這即將被處斬的韓越。說起來啊,那孩子為人善良,敦厚老實,卻接連遇見霉事,祖宅和族人都被洪水淹沒,如今又要人頭落地,可惜了??!”
“什么!你說他姓韓!那他的祖宅在何處?”江海生連忙追問,若是故人之后,怕是不得不管了。
“去去去,這我哪知道,都是道聽途說之事,勸你也少管閑事,死的那個奸夫是世家子弟,你可得罪不起?!?p> 老人有些不耐煩了,離開了此處,年紀(jì)大了,看不得血腥。
韓越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周圍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面孔,露出一絲苦笑,再次低下了頭。陽光照在臉上,他卻只感受到了秋日的凄冷。
江海生看向刑場上的韓越,雙目漸漸泛出金光,無數(shù)虛幻的人影在韓越身后閃現(xiàn),直到出現(xiàn)了韓東連的身影。
“午時已到,即刻行刑?!?p> 江海生不再猶豫,手中出現(xiàn)一串鈴鐺,微微擺動,時間短暫停滯,當(dāng)然只有這一片區(qū)域。
紅綾還保持著捂眼的姿勢,手指裂開了點(diǎn)縫隙,想看又不能看。
江海生無奈地?fù)u頭一笑,向著韓越緩緩走去。
隨著鈴聲再次響起,人頭落地,血濺三尺,塵埃落定。
江海生拉著一臉懵逼的韓越和紅綾,隱身在暗處,看著衙役清理現(xiàn)場。
“你們是鬼差?”韓越知道自己死后反而平靜了許多,原來死一點(diǎn)都不痛嘛。
“當(dāng)然不是啦,是我們救了你!對了,江公子,你為什么要救他啊?”
“故人之后,不得不救,更何況他殺的是該死之人?!?p> “這么說我還沒死!可是我的尸體在那兒???”韓越有些不相信。
“那是我的法術(shù)變成的,七日之后才會消失,不會有人察覺的,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話,你也可以讓旁邊的兩位仁兄帶你走?!?p> “誰?。课摇珕簟表n越看到身旁的黑白無常,忍不住爆了粗口。
“江仙人,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你這讓我們很難辦??!”黑白無常也很無奈,要是之前的江海生也就罷了,如今他有了大腿,還真不敢拿他怎樣。
“咳咳,不好意思,我隨你們走一趟便是。紅綾,你帶韓公子回去,我很快回來。”
“好吧,江公子,我們先走了。”
“這~”韓越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暫時放下了心中的困惑。
江海生隨著黑白無常緩緩步入了漆黑的門戶,消失不見。
陰司,陸判辦公之處。
“江公子,你怎么又闖禍了,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隨我去見閻王吧?!标懪锌嘈?,領(lǐng)著江海生去往閻羅殿。這韓越命中當(dāng)有此劫,入住枉死城,壽元耗盡才能投胎,如今卻是因禍得福。
“哎呦呦,江仙人大駕光臨,小神真是有失遠(yuǎn)迎?!遍愅醯囊幌盗胁僮黧@呆了陸判。
老板,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閻君真是太客氣了,冒昧到訪,這葫蘆輪回瓊液還請收下?!苯If上了一瓶老君庫藏中仙酒。
徒弟用師父的,能算偷嗎?更何況,老君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仙童嘴饞偷吃金丹都很少責(zé)備。
“多謝仙人,還請入座?!遍愅蹙镁于そ纾钍呛眠@口,連忙收好,恭迎江海生入座。
“不必了,我還有要事,只是不知這韓越之事,閻君將如何處理?”
“既然是您開口,自然是讓其壽終正寢了?!?p> “那我可算是放心了,多謝閻君,江某就先告退了?!?p> “恭送仙人?!?p> 江海生其實還想要讓閻王替韓越再延壽個幾十年,終究是拉不下臉,只能等他學(xué)會煉制增壽丹或者得到蟠桃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