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面罩抬腳一蹬,用足十分勁力,直接將尸體踢進湖中。
有這一手,也算他心思縝密。畢竟尸體若長留在此被人發(fā)現(xiàn),大家通過招式辨認到他身上,到時豈不是難逃罪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拋尸。
暗中觀望的姜糖再度作勢動手,卻又再次被古沉按住了。樹冠又動了動,仍然沒被人發(fā)現(xiàn)。
他沖她搖搖頭,沉聲道:“再等等?!?p> 還要等?
雖她滿心狐疑,到底聽從了他的話,畢竟就目前的情勢來看,他倆可是同一棵樹上的人。
乍然,水面波紋四起,似乎底下有什么東西正在喘氣,不斷制造出綿密的細泡……
是不是……
詐尸?
還是黑布紗壓根沒死透?
正設想良多,水底的東西逐漸升出水面,居然……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條犬。
全身黝黑,皮膚光滑,體型巨大,尾長腿纖,肚子圓滾滾的,齜牙咧嘴,目光森寒,有兩顆頭,看上去兇猛至極。
此犬既破水而出,平日應該正是生活在水底的,又是雙頭,顯然不是一般的俗物,只是她來書院已經(jīng)一年多,并不曾聽說過書院豢養(yǎng)著這等體格標致脾氣可愛的靈獸啊?
銀面罩決定先發(fā)制人,手起掌落,頓時激起三丈水花,這反而激怒了雙頭犬,兩方大戰(zhàn)中,她憑觀察,覺出銀面罩的實力至少在近三分級。
以三分級的本事屠狗,再強大的狗也只是狗,死亡勝負看似已定。
但可惜這里是禁地,他出手需有三分保留,以免留下招式,又怕動靜太大,驚擾到其他人。最好的辦法惟有尋機潛逃。
不知是在何時,古沉悄悄離開了她,來到兩方纏戰(zhàn)之地,暗中策動術法,大大加持了雙頭犬攻擊的威力。
銀面罩估計也正納悶,可他看不到古沉,自然就不會往那處想,既然雙頭犬攻擊猛增,便只能相應對付。
最終雙方戰(zhàn)至各有負傷。
利爪之下,銀面罩的外袍內(nèi)袍一片稀碎,露出后背,上頭一團火焰型的青色紋身十分搶眼。而原本纏繞在他身上的包袱,不慎被狗爪刨到了角落里。
瞅準時機,姜糖倏開宙術,趁那兩人還在用肢體猛烈交流,她只將胳膊伸了出去,便成功截胡。
搶完就跑。
難以想象當銀面罩打完架后發(fā)現(xiàn)包袱不見了的震驚表情,畢竟她連他的臉長啥樣都不知道。
包袱打開,里頭只有一個發(fā)霉的盒子。
這盒子已經(jīng)使她大感不妙。
一邊暗暗祈禱,一邊啟開盒蓋,里頭果然沒有她想要的東西。
但究竟這是個什么東西,黑鼓隆冬的,她也辨別不清。
摸到物件,只覺硬梆梆的,尺寸不大,比手掌長些,形如杵狀,待掏出來一看,果然是根鐵杵。
黑漆漆的夜里,這鐵杵也一樣黑漆漆的,叫人半點看不出它寶貴在何處。
只不過一把鐵杵,竟然還斷送了一條人命。
真為黑布紗感到不值。
古沉伸手過來,探了一下,驚叫道:“冥王杵!”
“這玩意還有名字?”她比他更驚訝。
“想不到昔日神器如今竟然蒙塵若此?!?p> “看你如此吃驚,此物莫非是什么名貴的法器?”
他道:“不光名貴。當年摩天圣君麾下共有七位大將功績彪炳,人稱七斗神將,后來盛世過膩了,圣君閑著無聊,便開始參研法器,給他們每人都賜下一件法器,冥王杵便是七件之一?!?p> “聽著也不怎么厲害嘛?!彼行吲d地說,“想來圣君治國有道,研發(fā)法器卻不太行,否則歷來史書怎會毫無提及?”
他卻不說話了,黑暗里淡淡嘆了口氣。
“不過,史書上都沒有記載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良久,黑暗中再度傳來他冰涼涼的聲音:“我若說,我曾見過盛世的光彩,你信嗎?”
她手中一頓,出于于心不忍。
她有感,自己似乎已經(jīng)觸碰到了他的傷心過往,于是乎,連忙的,插科打諢:“信!你說什么我都信,就算你說自己是摩天圣君我也信?!?p> “哼!”是從鼻子里頭發(fā)出的聲音,他的回應充滿嫌棄。
“真可惜,”她對著黑夜嘆出一口白氣,“我還以為是《推背真義》呢?!?p> 古沉沉吟了小刻,才接道:“有件事我不該瞞你,其實這人未必和盜書賊沒有關系。”
她一聽立馬明白過來,“是不是那個詭異的紋身?”
古沉點了兩下頭,“正是,盜書那人曾經(jīng)暗觸機關,被智棧里用來防鼠的千羽箭陣傷到過,露出臂膀上的肌肉,正好也有一個這樣的紋身?!?p> “這樣看來,他倆可能同屬一個組織?”
“嗯?!彼崾镜溃骸暗钕隆!?p> 她沒應聲,想了想,打算把杵再送回去。
古沉果然不同意。
她開始勸說:“我在這東西上施個暗符,把它送回去,便能追查到銀面罩的真實身份了,說不定順藤摸瓜,還能揪出那個盜書的無恥之徒?!?p> 他面有不屑,“人家盜書就是無恥之徒,你又算什么?”
“我不一樣,我是小人!”
事情最后出了點意外。
第一樁意外是,古沉實在不忍見名器再度落入賊人之手,于是自己也當了一回小人,用枯枝混合術法進行偽造,好在成果精美,足以以假亂真。
這事就算敗露了問題也不大,對方的第一懷疑對象仍是黑布紗。
第二樁意外是,當她再啟宙術,又伸出一條胳膊,暗中把包袱放到岸邊時,卻是被雙頭犬搶占地利優(yōu)勢,一口咬準,掉首即逃,直接銜著包袱撲通一聲溜入水中。
她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一番計劃付之東流,一氣之下,不禁在心頭罵道,這狗是真的狗,何況長著兩個頭,簡直狗狗!
氣死她也!
同樣無計于施的銀面罩也大感無奈。
他手扶傷處,站在岸邊觀望了一會兒,最后狠狠地罵了一聲晦氣,便就此作罷,空手而歸。
四下很快復歸平靜。
湖面景致婆娑,那只雙頭犬再也沒出來過。
岸邊那些瓶瓶罐罐,早已在方才的對戰(zhàn)中化為齏粉。
一切真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她心里想著暴斃的黑布紗,對著空空湖面嘆了口氣,算是替他大感人世無常。
回到住舍,眾人仍睡得死沉,她按著袖子,來到墻邊,祭出陣法后,輕輕將冥王杵縫入墻內(nèi)。
如初一般,術成之后,墻面光潔的任誰都看不出端倪來。
必可保萬無一失。
古沉也滿意地點點頭。
這是一種特別的隱藏術,記載在密樞門藏書樓里一本毫不起眼的殘破禁書中。
書名無趣,就叫《世界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