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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預(yù)算官

首席預(yù)算官 黃詩云 3575 2021-03-15 09:00:00

  秋日漸盡,冬意漸濃,空氣也漸趨冷冽。如亂發(fā)般蓬松的細密枝條間,零落如星辰的葉子戀棧不去。黃河兩岸裸露出來的斑駁土石越來越多。

  丁未平沿著河邊的步行道,向著寧晨英的家走去。那天他雖然沒有求婚成功。但他仍然將她的家當(dāng)成自己的家。就和以前一樣,除了睡覺不在那里之外,他只要有時間,必定會過去守著。

  守著那個讓他愛得發(fā)瘋的女人。只有愛上一個人,才會傻到懷疑有人會跟自己搶,才會恨不得將所愛之人捆在腰帶上,二十四小時看顧著。

  在寧武雄強行中止他的求婚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的愛更加的欲罷不能。這是不是證明,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愛之深切呢?他想不明白。只有迎著濤濤的江水,踏著嘎嗞響著的黃葉,向前走著?;臎龅娘L(fēng)景,如愛之思緒。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毫無征兆的跳出寧武雄的任務(wù),就象一把銹蝕巨錘,將所有的愛意,砸得支離破碎。他究竟想我在泛銀天賜公司干些什么啊?他悲憤的想。

  董事會上。

  他仔細觀察所有人的言行。監(jiān)事會主席唐瀚德看起來象個擺設(shè),基本上就是杜人魁用來糊弄其他人的工具。副董事長蘇拙山象只陰冷的獨狼,基本上不發(fā)言。其他的人說話也都是四平八穩(wěn)。只有洛璜發(fā)言的時候稍顯激動。他以為我會去搶他的位置,丁未平失笑。對于首席財務(wù)官,他沒有一點興趣?;蛟S說對于過去發(fā)生的事情,以及那些數(shù)據(jù),他沒有半點興趣。

  他喜歡未來,喜歡預(yù)算。喜歡從那些經(jīng)過特殊方式預(yù)算出來的數(shù)據(jù)中,窺探一絲未來。向這個不確定的世界,要一縷概略的方向。

  董事會上,他沒有看出什么與自己的任務(wù)有關(guān)的東西。

  寧晨英的家處在一片低密度的住宅小區(qū)。是眾多創(chuàng)新設(shè)計的,花園式洋房中的一種流行結(jié)構(gòu)式住房。雖然住的是樓房,但出電梯之后,每一家都有獨門獨戶的院子,院子里都有自己的花園和運動場地。白天在院子里可以曬到陽光,夜晚則能夠仰望神秘的夜空,看星星在蒼穹上流動。

  他象往常一樣穿過櫻花樹叢的林間小路,踏過走廊,來到電梯門口,碰到一個人正從電梯里出來。

  洛璜?!

  “你好!”丁未平雖然奇怪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但還是禮貌的問候了一聲。

  洛璜明顯一愣,可能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他。他沖丁未平胡亂點點頭,錯身而過,沒有說話。

  丁未平能夠感到他隱含著的敵意,但他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冥冥之中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隱隱覺得洛璜此行,和寧晨英有不小的關(guān)系。

  電梯上行,透明玻璃外的世界徐徐下降。他看到洛璜沿著他來的那條櫻花路離去,偶爾回頭看向這邊,神情里滿是惆悵。他究竟到這里來干什么?

  丁未平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已經(jīng)離開電梯,站在了寧晨英家的門口,中間的過程竟然沒有記憶。走神了。

  他還沒有伸手,門就打開了。寧晨英站在那里,笑語嫣嫣。“來啦!”她說。

  “嗯,來了!”丁未平迅速整理情緒,笑得很勉強。那種懷疑就象是一根刺,攪得他的心緒失常。不過寧晨英似乎并沒有注意到。

  “叔叔!”四歲的丁零坐在自己的角落,手里拿著毛筆,正在雪白的宣紙上作畫。粉嘟嘟的臉上,潔白的罩衣上,到處都是黑色的墨跡。見到他之后,并不象往常一樣跑過來要他抱抱,反而象畫出了得意作品的大師,指著面前的畫說,“你看我畫的水墨畫,媽媽夸我畫得意境深遠?!?p>  “意境深遠?”這倒是新鮮事,四歲娃娃畫的畫,意境深遠?丁未平上前俯身一看,只見畫上烏云密布,大地上一片雪白,分明就是冬日的雪景,夸獎道:“很好看,好大的雪。”

  “媽媽,媽媽,丁叔叔真的就象你說的那樣呢,對畫一竊不通?!睂幊坑⒃谂赃呂孀煨α诵?,似乎怕傷害丁未平更深。對于零零的出賣似乎也飽含無奈,“噓!”她趁丁未平轉(zhuǎn)向?qū)幜?,在他的背后沖她噓了一聲,似乎怕她不明白,又雙手使勁搖了搖,這才躡手躡腳走向廚房。

  零零在墨跡的下方,側(cè)著筆鋒輕點了幾點,落下淡淡的墨跡,就象一串飛行的鳥兒,這才放下筆,滿意的說道:“我根本就沒有畫雪,我畫的是大海。”

  “大海?。 倍∥雌揭允謸犷~,自以為已經(jīng)看明白了,說道,“原來這些黑色的是海水,浪好大,沙灘上的沙子好白,你畫的一定是崖州灣吧?!?p>  “丁叔叔,你什么也不懂!”零零沮喪的搖搖頭,“別打擾我作畫,該干嗎干嗎去。”

  “遵命!”丁未平轉(zhuǎn)過桌子,抱著零零狠狠的親了一口。零零嫌棄的擰頭,掙扎道:“別搗亂,我要作畫,別打亂我的思路?!?p>  寧晨英埋頭切菜。灶上的蒸籠里冒出熱騰騰的蒸氣,估計在蒸蛋。待丁未平來到身邊,她看似隨意的問道,“今天怎么樣!”

  “還好!”

  “什么叫還好!”寧晨英停下刀,“很敷衍的樣子,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關(guān)心你的事?!彼坪跎鷼饬耍岸挪M盡苦心要將你安排到泛銀天賜公司,我爸爸也在旁邊起哄,我看你們多半沒安什么好心。”

  丁未平環(huán)視房間,在一旁的桌子上,看到一個信封。心里咯噔一聲,大事不好。那不會是洛璜送的吧,他為什么要給她寫信,他會寫些什么?情書嗎?很想拿過來看一眼,但卻又沒有那個勇氣。

  “怎么可能?!倍∥雌叫牟辉谘傻幕氐?。

  寧武雄中斷我求婚,逼迫我去的時候,你既不反抗也不阻止,現(xiàn)在反而說我有什么目的,這是什么道理?

  隨即他的思緒又跳躍到那個信封上,他會用什么字體呢?會不會用“親愛的”來開頭。

  隨即又跳回到寧晨英的問話上來。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她當(dāng)時的心亂了。因為自己向她求婚,因為寧武雄咄咄逼人的不允婚,雙重打擊之下,亂了方寸,她根本不能進行正常的思考。這應(yīng)該是她事后細思,慢慢想到的。可為什么會將我想成一個壞人呢?

  現(xiàn)在的科技已經(jīng)這么發(fā)達了,洛璜為什么還要寫信呢,發(fā)信息和打電話不行嗎,還要親自前來。搞的是什么鬼?他的目光又從那封信上掃過。恨不得擁有一雙透視眼。

  我還沒有回答完晨英的問話呢,他一機靈,干巴巴的說道:“我只是去找一份工作?!?p>  “我只是提醒你?!睂幊坑⒉恢浪且凰查g經(jīng)歷了些什么,一邊擇著白菜,一邊說道:“如果爸爸不是另有目的,只是單純的按照杜伯伯的遺言安排你去,為什么又要說需要做到他滿意呢?泛銀天賜公司的事情,關(guān)他什么事?”她放下白菜,拿起幾根蔥,“不管他抱著什么目的安排你去,你可不能成為他的幫兇。否則,”她用指甲掐斷蔥頭上的根須扔到垃圾桶里,“我饒不了你們?!?p>  “哪有你說的那么嚴(yán)重?!倍∥雌奖е衷谂赃吙粗鴮幊坑⒚η懊?,卻一點都沒有想幫忙的意思。寧晨英也不會要他幫忙,與其說是不放心他做的事,還不如說是因為寧零。從最開始結(jié)識寧晨英起,他就明白。她幾乎將全部的愛都凝結(jié)在了寧零的身上。如果沒有寧零的存在,他們估計就吃不到這么好的伙食了?!拔也吕蠣斪又皇窍胪瓿啥胖俚倪z愿而已?!?p>  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晨英的話提醒了他。寧武雄的目的肯定不會那么簡單,不然怎么可能會說做到他滿意。怎么可能用女兒的幸福威脅他。

  叮鈴鈴。就在這時,門鈴響起。正在作畫的零零高興的大叫,“爺爺來了?!睂⒐P一丟,跑去開門。

  人與人真不同,丁未平有些妒忌。

  “呵呵呵呵。”寧武雄愉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零零啊,想死外公了。”

  “肉麻死了。”寧晨英聽到老頭子的聲音,臉上的喜色憑添了三分,可是嘴里說出的話卻是埋怨,“今天只準(zhǔn)喝二兩。你們兩個都是?!?p>  “遵命!”丁未平開始燒水,準(zhǔn)備為老爺子泡茶。寧武雄卻是開始對著零零的畫點評,極盡阿諛奉承之詞,寧晨英聽得醋意大發(fā),“爸爸,你小時候可沒有這樣夸過我?!?p>  “夸過的,夸過的?!睂幬湫垭S口應(yīng)承了女兒,又肉麻的對外孫女連聲夸道,“零零,你這個畫,畫得大有道理,這個黑色的東西是什么呢?爺爺猜了很多的可能,找不到詞來容易它的美,真是太美了?!?p>  寧晨英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是晚霞?!绷懔愕靡獾恼f道:“整個天邊都是?!?p>  “這個晚霞畫得大有道理?!睂幬湫勖黠@比丁未平在這方面老辣得多,“那這片白色呢?”

  “白色的是大海。”寧零伸出手指對著畫比劃著,“這里。金色的夕陽照過來,海面上波光粼粼。人站在沙灘上,眼睛里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

  “原來是這樣。”寧武雄驚訝的說道:“我懂了,這幅畫畫得很好,送給我,好不好!”

  “好呀,好呀!”零零興奮的笑道:“我要刻個章,在這里蓋上我的藝名,再將畫裱出來?!睂幬湫奂傺b好奇的問道:“你的藝名叫什么???”寧零仰起臉,向往的說道:“格?;ā!睂幬湫哿⒓创蠹淤潎@,“這個名字好,太好了。格桑花!我們就這樣說定了,親愛的格?;ㄅ浚垖⒛愕倪@幅大作送給我,我到時候?qū)⑺鼟熳呃壬?,跟爺爺收藏的那些世界名畫放到一起。?p>  “可我聽媽媽說,你的那些畫都是贗品?!?p>  “??!”寧武雄尷尬的干笑兩聲,“其實是媽媽怕那些畫被別人惦記,所以才這樣說的,其實那些畫都是真的。這叫做真真假假,真作假時假作真,假作真時真作假?!?p>  “外公。”零零偏著頭,皺眉道,“你后面說的兩句話不對?!?p>  寧零一會兒叫寧武雄爺爺,一會兒又叫外公。換作外地人可能會被弄糊涂,但在本地人的觀念中卻沒有什么。在他們看來,外公可以叫爺爺,但爺爺卻不能叫外公。所以稱呼外公可以叫爺爺也可以叫外公,但爺爺卻只能是爺爺。

  “不對嗎?”寧武雄打個哈哈說道:“我一直都是這樣說的,管他呢,錯也錯不了多少,反正就是那些字顛來倒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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