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朝都,正值春季,柳綠花紅。
紫霞湖畔,鶯鶯燕燕。
原是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此時整整齊齊被官兵分成兩排,人頭攢動,每個人都是翹首以盼,臉上竄著紅暈,后背因為人多都被擠出了涔涔細汗。
噼里啪啦一陣鞭炮聲,當當當當一陣鑼鼓響,只聽有人大吼一聲,“太保娶親,閑人勿近!”
“哐當”又是一聲鑼響,緊接著后面揚揚長長一隊迎親隊伍。紅紅的一片,彩禮拖出了十丈遠,這排場大的堪比皇親國戚。
只聽一位婦人,手捏絹帕,擦著額頭上的汗,滿臉興奮地對身旁并不相識的人說道,“嘿!這病秧子太保又娶親啦!”
那人抬眸,很是好奇地問道,“哦?病秧子也能當太保?”
婦人見有人搭理自己,心里也是歡喜,才側眼瞧了瞧身邊的人,這一看,不得了,當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漂亮之人。年紀約莫二八年華,身著鵝黃色衣裙,長及曳地,柳腰以云帶約束,盈盈可握,一頭烏黑如泉的秀發(fā),挽成分肖髻,頭插一根玉雕鏤空蝴蝶釵。再瞧這鵝蛋小臉,膚如凝脂,雪白中透露著粉紅,似是能擰出水來,一雙清亮透麗的眼睛正好奇地望著自己,而右眼旁有顆小小淚痣,透著一絲媚,朱唇微微上翹,巧笑倩兮。
“大娘?”
這一聲大娘喚起,婦人才從震驚中回神,笑吟吟道,“姑娘,你這是第一次來皇都?”
蘇寒錦點點頭,聲音糯糯,“是的,我家住的偏遠,第一次來?!?p> 婦人了然,耐心解釋道:“那姑娘不知便是情有可原了。要說這白太保原不是這般,曾經也是百步穿楊,一人可敵十人的驍勇戰(zhàn)將?!闭f著,又露出惋惜、不解之色,“可是不知怎地,到了白太保娶妻成家之紀時,一夜突發(fā)疾病,竟是一病不起,據(jù)說宮里急的都炸開了鍋,所有太醫(yī)都回天乏術,皇帝氣得連殺三位太醫(yī)。最后無奈就想著找些姑娘來沖喜,興許能挽回白太保一條命?!?p> 蘇寒錦聽聞,嗤之以鼻,這白太保是命,太醫(yī)就不是命了么?還想出沖喜這種荒唐的招數(shù),“我看這白太保病入膏肓,倒是苦了嫁過去沖喜的姑娘。”
婦人一聲嘆息,“可不是。”隨即又神神秘秘道,“姑娘不知吧,都說這白太保病性太過邪氣,前頭都娶了三個黃花大閨女,愣是還沒拜堂就絕氣死過去了?!?p> 蘇寒錦挑眉,“竟這般邪乎?”
“哎,都不知為何呢!也不曉得今個兒這姑娘能不能挺過拜堂。要說,若是真嫁進白府,雖守著病怏怏的白太保,也是不愁一生,盡可享榮華富貴了?!?p> 蘇寒錦對婦人的一席話很不茍同,便也不想再搭理她,將目光重新放回揚揚長長的迎親隊伍上。
呵,果真,隊伍中只有喜轎,哪有白太保的身影,想必病的已經不能親自迎親了吧。
蘇寒錦對這種官二代娶親毫無興趣,便欲要退出人群,找個客棧先安頓下來。
剛轉身邁出一步,就聽人群中有人高喊,“死人啦,死人啦!”
頓時人群涌動,有的嚇得后退,有的興奮的往前拱,還有的一臉迷茫,頓在原地不知所措。
蘇寒錦就被這人群擠來擠去,一時脫不了身。
“噯噯~別……別推……”“我”字還沒說出口,蘇寒錦就不知被誰用力地往前推了一把,跌倒在迎親道兒上。
黑色兵靴、刀鞘一角映入眼簾,蘇寒錦頓時覺得胳膊一痛,被人像提小雞般整個拎了起來,隨后向外一甩,“官差辦案,別擋道兒!”
蘇寒錦被摔地七葷八素,心下直罵,晦氣!剛下山就遇到這么倒霉的事兒!
她揉了揉吃痛的屁股,撣了撣衣衫上的灰塵,搖搖晃晃地站起,定睛一看,迎親隊伍早就一哄而散,不見蹤影,只留下一頂喜轎,還有十丈遠的彩禮。
一群官兵正圍著喜轎不知在看什么,而這時遠處一個身穿青衫,挎著木箱的人疾奔而來,一邊擦著汗,一邊喊道:“讓讓,讓讓,我是仵作?!?p> 蘇寒錦就見這個大致五十多歲的老頭,腿腳伶俐,跟一陣風似的越過自己向喜轎奔去。
“死人了?仵作?”蘇寒錦想起剛剛有人這么喊,才恍然大悟,好家伙,這倒霉沖喜姑娘還沒進堂就死在了迎親的路上。
蘇寒錦本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她可是一心下山,斬妖除魔來的,但這件事依她的直覺,其中必有古怪。
事實正如她所料,蘇寒錦神不知鬼不覺地躲在一群官兵中,雖是黃裙顯眼,但情況緊急,加之她個小,竟沒人發(fā)現(xiàn)她,直叫她將尸體看了個遍。
這草席上躺的姑娘穿著紅色大喜袍,頭上的喜帕早教人摘了,妝容完美,神情安詳,若不是仵作已經通過脈搏靜止確認已是斷氣,愣是誰也不會猜到這是具尸體,只當是哪家姑娘在大街上睡著了。
“怪怪怪?!必踝鬟B道三聲怪,眉頭鎖緊。
一位帶刀侍衛(wèi)問道,“秦仵作,可又和之前一樣?”
秦仵作抬頭,起身,重新背起木箱,口中無奈道,“渾身上下沒有任何淤青傷痕,面色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神色安詳,但是不是如之前一樣,還需待我回去仔細瞧瞧才能知道?!?p> 帶刀侍衛(wèi)點點頭,讓人抬走尸體,又對另一個人吩咐道,“快回去,稟告夫人,就說人死了?!?p> 蘇寒錦眼見尸體就要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抬走,心道那哪兒成??!這到手的生意豈有黃掉的道理。當下大急,“等等,貧道來捉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