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別哭，我最愛的人
“朕看完了她的日記，她……很愛你?！?p> “不是她，是你這輩子?！?p> 施然糾正，順手拿過女帝手里的傘，感受到雨水帶來的沖擊力。
雨越來越大，大風吹斜雨線，穿過傘的防御，施然和女帝的衣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濕了。
“到邊上躲雨吧?！?p> 女帝繼續(xù)往前走：“她的記憶有所觸動，隨時都能恢復?！?p> 轟隆的巨雷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飛龍般的閃電在灰暗的天空一閃而過。
施然呆在原地，女帝繼續(xù)往前走，任由雨水落在她的身上。
過了幾秒，施然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女帝。
“你、你說真的？”施然連問，“你已經(jīng)想起了什么？”
“沒有，只是一種感覺?！?p> “跟在電影院一樣？”
“比在電影院更強烈?！?p> “強烈到何種程度？”
女帝不語，沉默地往前走。
施然緊跟著，雨傘大幅度的向女帝傾斜，任由雨水浸透他左半邊的身體。
“你房間的柜子里還有很多這樣的日記，都是你以前寫的，等回去我全拿出來，”施然說，“如果這樣真的有用，你也可以把我們在大離的經(jīng)歷全都寫出來?！?p> 女帝仍然沉默地走著，走到一個小十字路口時，停下。
一輛2路公交車緩緩駛過。
女帝看著面前小水坑里的倒影，雨水密集地落入，激起的漣漪扭曲了倒影。
良久，女帝轉(zhuǎn)身看向施然，緊盯著施然的眼睛，問：“你真的愿意恢復前世記憶？”
施然望著女帝清澈的眼眸，不明女帝為何又這樣問，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p> 女帝轉(zhuǎn)回去，抬頭看向昏暗的天空，伸出右手，接著雨水。
“你之前問朕累嗎？”
“朕告訴你，累?！?p> “其實在你和朕回去爭太子之位時，朕便后悔了，不想回去。后來落敗，朕反倒松了口氣?！?p> “朕當時想和你連夜離開咸陽，可誰想到你竟然早就備好了后手，連夜誅殺了新立的太子，又闖入皇帝的寢宮，逼著他退位?！?p> “朕那時才知道，原來宮中早已都是你的人?！?p> “你布局了十三年?！?p> “你大可以順勢登基，卻讓給了朕。朕不想要，真的?！?p> “朕知道一旦坐上那個位置，一切就變了。”
“可笑的是，朕還抱有幻想，幻想朕和你還能跟之前一樣?！?p> 女帝深深地嘆了口氣。
無盡的哀傷，感染到喜悅的施然，施然的心情頓時變得無比沉重。
施然注意到有眼淚自女帝的臉頰滑落。
“朕看不透你?！?p> “這天下任何人朕都可以看透，唯獨看不透你。”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明明可以坐上那個位置，明明有能力有手段讓朝堂上的諸公大臣閉嘴，讓他們上書，請求朕和你成親。你為何偏偏以難堵天下悠悠之口的借口敷衍朕、拒絕朕？”
“這便罷了，不成親沒事，朕能天天見到你，也就心滿意足了?！?p> “可你為何連這點小事都不愿意滿足朕？”
“逛勾欄，娶妻，一次次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頂撞朕、罵朕?！?p> “你為何要這樣？”
“為何要與朕劃清界限！”
“你說你是為了保全家族，那你為何又要去送死？”
“你明明知道那次遠征是陷阱，是埋伏，為何還要去？”
“你可知道你死了之后，你的家族，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先后出了意外？”
“他們死的死，殘得殘，要不就是瘋了。”
“朕查了整整十年才查出兇手。”
“你一定不會想到竟然是他干的?！?p> “朕幫你殺了他，殺了昔日與匈奴勾結(jié)陷害你的人，連同他們的親族在內(nèi)，一共十萬人?！?p> “他們的人頭就壘在你的墓前，朕的寢宮里。”
女帝又嘆了一口氣。
“朕當時與你說著這些，心里想著要是能再見你一面多好，沒想到還真讓朕見到了?！?p> 女帝扭頭看向施然，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不僵硬，很自然。
但很清冷。
兩行清淚仍在不停流著，沿著嘴角流進嘴里。
女帝說：“施將軍，能再像以前那樣背朕嗎？朕累了?！?p> 施然的心情愈發(fā)沉重，注視女帝一會，點頭，把傘遞給女帝，轉(zhuǎn)身。
女帝扔掉雨傘，上前，貼著施然，攬住施然的脖子。
施然抓住女帝的膝蓋窩，向上一提，穩(wěn)步朝前走。
女帝枕著施然的肩膀，看著施然熟悉的側(cè)臉，想到以前施然的前世第一次背她時，也是在這樣的雨天。
彼時，她落入敵人的陷阱身受重傷，是還不會功夫的前世施然站出來，救了她。
望著。
深深凝望著。
女帝忽然開口說：“還是蓄發(fā)時好看，你這種蠻夷發(fā)飾太丑?！?p> 施然笑了笑，剛要開口，女帝忽貼上來，臉挨著臉。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p> 施然沉默說：“我上輩子背你時，有唱歌給你聽嗎？我唱首歌給你聽吧?！?p> 女帝緩緩地閉上眼睛。
……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的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jīng)來過
不要告訴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jīng)來過
不要告訴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剛開始的瞬間結(jié)束
……
幽幽的嘆氣聲在施然耳邊響起，濕熱的氣息弄得施然耳朵癢癢的，半邊身子都酥了。
“朕越來越相信你就是他的來世?！?p> “他臨走前，給朕寫了類似的詩。”
“在最燦爛的時候瞬間毀滅……”
“呵，一人一劍斷千軍?！?p> “用這里的話說，真的很帥呢?！?p> “你如愿了?！?p> 女帝不再說話。
就像那一日。
幽幽紅宮，人頭山前，女帝鳳冠霞帔，倚靠著墓碑，緩緩地閉上眼睛。
施然感到溫熱的氣息，有序地撲打在他的脖子上。
很癢。
一步一步，施然穩(wěn)步往前走著。
雨越來越大。
路上的行人皆向施然投來異樣的目光。
認為施然是個傻子，有傘竟然不打。
還有人覺得施然興許需要幫助，熱心的跑過來，用傘遮住施然，問施然怎么了。
施然道謝后，繼續(xù)大步往前走。
他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現(xiàn)在……這個傻子希望，一切真如他預料的那般。
會嗎？
施然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他真擔心向來喜歡開玩笑的老天，會讓他見識到事實的殘酷。
轉(zhuǎn)眼走了地鐵口。
施然沒有進去，轉(zhuǎn)彎，向右，繼續(xù)漫無目的地走著。
雨勢逐漸減小。
背上的女帝還在熟睡。
施然的心情緊張、忐忑又期待。
雨終于停了，溫暖的陽光灑落在施然身上，驅(qū)散了一點寒意。
施然有些疲憊的站在原地。
周圍是陌生的地方。
休息了一會，施然邁開右腿，正要繼續(xù)走時，背上的女帝動了一下。
施然頓時僵住。
會、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