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李舒淇徹夜未眠。
他睜著眼睛,望著房梁,父親李儀的話,不斷地回蕩在他腦海。
第二日清晨,阿福開了祠堂門進來時,只見李舒淇在靈前正襟危坐的樣子,倒是吃了一驚。
他趕忙上前來扶,說道:“淇公子,您受苦了。大娘子為了你的事兒,也是憂心得緊,這不,一大早的就讓我來請您回去。”
“那……我父親呢?他還氣嗎?”李舒淇有些猶豫地問道。
阿福愣了愣,他總不能說自己昨夜聽到主院傳出了爭吵聲,接著主君便怒氣沖沖地往寒香院去了吧?
于是阿福只好含糊答道:“這時候,主君已上朝去了?!?p> 說完又忍不住道:“公子,要我說,這世間的父母,哪個不是一心為子女?主君昨日心氣不順,這才對你說了些重話……你誠心誠意地認個錯兒,事情也就過去了?!?p> 李舒淇揉揉太陽穴,心里感慨,雖說如此,有些事情卻是沒有那么容易了結了……
他由著阿福攙他起來,回了自己院落。
舒窈聽說了爹爹讓哥哥罰跪一事,接下來幾天再見面時,她明顯感覺哥哥話變得更少了。
但這或許是個好的征兆。
李舒淇自從被罰跪祠堂那一夜起,性子似乎變得沉穩(wěn)了些。
從前他在家時,總有張家的郎君,馬家的公子來找,不是約著打馬球,就是去坊里聽曲兒。
如今倒好,那些一起胡鬧的狐朋狗友漸漸不再上門,李舒淇閑暇時,總將自己關在書房里念書。雖不知是真用功,還是為了做個樣子給爹爹看,但瞧著總歸讓人放心了許多。
那本詩集,他大概也猜得到是被舒窈拿走了,只是不知為何,倒也沒有再上綺春軒來問。
到了五月里,寒香院里的雪晴生了,是個女孩。
舒窈陪著孟氏去看過一眼,那個躺在襁褓中的小嬰兒,張著藕節(jié)似的小手,咧著嘴沖她笑。
舒窈抱起她,瞧她皮膚白白嫩嫩的,像個小糯米丸子。
舒窈抬頭向雪晴道了句“恭喜”,雪晴客氣地笑了笑,眼睛卻緊緊盯著她抱著嬰兒的那雙手,好像怕下一瞬,舒窈就會將她女兒摔在地上似的。
舒窈頓時覺得有些無趣了,把手里的糯米圓子還給了一旁侯著的夏蘿。
孟氏也說了幾句客套話,又從雪茶那里拿過一個平安符來。
“雪晴妹妹,這是我兩個月前,在惠山庵給這孩子求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她無病無災。你便替她收著罷?!?p> 舒窈定睛一看,確實和自己身上掛著的那個一模一樣。
雪晴半臥在床上,聽了這話,神色恭敬地伸手去接,只道:“多謝大娘子,有勞大娘子了,還記掛著這孩子?!?p> 孟氏勾了勾唇,淡淡一笑,“有什么謝不謝的。怎么說,這孩子將來都是要叫我一聲母親的,我總要疼著她一些?!?p> “好了,我?guī)в⒂⑾然厝チ恕D闵碜舆€沒養(yǎng)好,好好歇著,不必送了?!?p> 夏蘿送她們出了院門,回來便看見,原來陪孟氏歡笑的雪晴,此刻面色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