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鶯歌聲,霖霖雨絕
“鶯聲…”希霖將這名字念了又念,似乎想從中發(fā)覺些什么。
希喬則是坐在椅上默默給自己拿了塊糕點,吃的高興了還不忘晃悠一下雙腳。
“是哪里人,如今住在何處?”
希喬歪著個腦袋,不明所以的望著自家二哥,他對于南蕓是不是太過于好奇了些?
“不是上京人,如今暫住上京?!?p> 希霖眼神充滿了期冀,似乎很高興的模樣,就像是要與一位故人久別重逢一般。
但很快,他的目光又淡了下去。
“酥酥,你說,若是你先前因為性命不保不想連累他人的時候選擇了假死,害的那人傷心欲絕?!毕A仡D了頓,“再次重逢后,她還會原諒你嗎?”
希喬放下糕點,認真的思索了一番,“我若是很在乎那人,只要他還活著就行,最多給他些絆子?!?p> 希霖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些,他目光依舊停留在希喬發(fā)上的簪子上,上面刻著青石板橋,刻著流水人家。
“如今朝廷對我防范頗深,不知姑娘可愿下嫁于我,以除朝中猜忌?”
他想假借娶妻,在江南落腳。
南蕓望著橋下潺潺的流水,目光淡淡,只是耳廓略微染上一層粉紅,應了。
她不知人生常態(tài),只想體驗不同的人生,至于眼前這個俊逸的男人,不過是一個過客,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他似乎會在她的生命中停留許久。
二人在江南大婚,煙雨朦朧之中,她嫁給了他。
婚后也沒什么不同,只是二人的身份更近了些,共枕同眠,朝夕相伴。
但是中間還是有一層隔閡,南蕓明白,他們不過是形式夫妻。
算不得真。
他會買下她多看了幾眼的首飾,親自去鋪子中挑選她愛吃的糕點,帶她游遍江南,但是心卻永遠系在上京。
他說,他在上京有很重要的人,他要保護好她。
南蕓害怕深夜里的雷雨聲,每次雷聲響起,閃電便將屋內照的慘白,像人的白骨。
每當那時,不論他身在何處,都會急急的趕回,將縮在床角的她撈出來,淋得濕透了的衣物也來不及換,就這樣濕漉漉的抱著她。
可南蕓偏偏就覺得,這樣很安心,很暖和。
南蕓一直不明白,自己對他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直到他身死的消息傳回,她頭一回感到天旋地轉。
她想在活著的時候嘗遍世間百態(tài),可如今卻不想了,只想跟著他一同去了。
那日清晨,天際泛著白云,太陽尚未升起,南蕓穿著他們初見時穿著的衣裳,出門了。
方才被雨澆濕了的江南還存著濕意,青石板橋上卻來了位女子,她一身青綠衣衫緩緩踱上了那板橋,發(fā)絲被露水浸濕濕答答的貼在她慘白的臉上,她側目微微一笑,便躍下了那座橋,去尋她那短命的相公了。
都說富商的妻子舍不得他,追隨著他去了,可南蕓卻知道,她沒死。
只是被人救到了船上,送回了岸上。
“姑娘,惜命??!”船夫佝僂著身子在船頭撐著船槳,南蕓想,她再也不會為人妻室了。
作為妻子的這一人生,她已經(jīng)過完了,嘗透了。
回憶結束,南蕓站在竹林里繼續(xù)挖著竹筍。
“鶯聲,有位官人點了你的名,收拾一下去見客吧?!?p> 南蕓應了一聲,她如今是上京春風樓里的頭牌,這樣的身份,誰也不會愿意娶,她也誰都不會嫁。
就這樣挺好,沒有人會再騙她嫁人了。
南蕓掀開簾子,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是希家的二少爺,希霖。
南蕓手背冒著青筋,想將人打發(fā)出去,卻不想那人卻先一步開了口。
“暮歌,你過的可好?”
南蕓趕人的話就這樣停在了嘴邊。
“暮鶯歌聲,霖霖雨絕?!?p> 南蕓竟是頭也不回的甩下簾子跑了。
希霖沉默著坐在椅上,果然,她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杜相好大的手筆,直接燒了祥和兩座宮殿?!笨聼o尊搖晃著酒壺,笑的漫不經(jīng)心。
杜尋并未理會他,只是提筆在紙張上寫著。
“你我二人皆是得上天眷顧重來一世的好命人,何故如此冷淡?”
“柯無尊,你該慶幸酥酥平安無事?!倍艑し畔旅P,墨跡染黑了一片紙張,他不以為然的將紙張丟棄另取了一張白紙,“否則你如今便是身首異處?!?p> 柯無尊依舊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笑著,他撿起那被墨水浸透了的紙張對著太陽望了望。
“只不過是給你一個動手除去連于麒的機會,但你似乎并不想讓他死的太快,我以為…”
“以為什么?”杜尋將毛筆放在硯臺上,一雙眼在燭光搖曳之中微亮,像一只匍匐在黑夜之中等著獵物到來的猛獸。
“酥酥說了,無人比得上我?!倍艑さ溃骸澳撬B于麒再如何,也不足為懼?!?p> 柯無尊突然放聲大笑,胸腔震的上下起伏,“你如今這模樣像極了那群在深宮中爭寵的妃子,半分宰相的氣度也沒有。”
杜尋不想理會這瘋子,他自顧自的沾著墨水繼續(xù)伏案提筆。
柯無尊知道他一向不愛與自己交談,也不再惹他,只是目光看過他如今完好無損的眼。
“重來一次,你的眼和腿便一一向那些人討回來吧。”
“本相自會?!?p> 屋外的月色被黑云霸道的攔在身后,不露出一點光芒,寂靜無聲。
不知為何,希喬已將近數(shù)日不曾見過父親兄長了。
本以為她這次回來會被一群人圍著問來問去。
卻不想竟是一個人影都沒瞧見,倒還有些不適應了起來。
“小姐,您那日救回來的姑娘已經(jīng)醒了?!?p> 希喬這才想起,自己那日在茶樓下救了個小姑娘,她有事可做自然不會糾結其他,急忙的奔去了安置那人的屋中。
“你們是誰?!不要過來!”
還沒走進屋內希喬便被一陣嘈雜聲和隨即而來的瓷碗迎面撞來。
險些躲過,又是一個枕頭撞上希喬的腦門。
希喬忍無可忍的走了進去,“做什么?造反?”
下人們見她來了就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欲哭無淚的喊道:“四小姐。”
希喬點頭示意她們出去,待屋中的狼藉被恢復成原樣希喬才緩了神色看向床上的女子。
她生的格外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人帶跑一般,眼睛在瘦小的臉上顯得突出,似乎下一秒就會掉下來。
“說說吧,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