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八月初，州府公文至會稽縣府，表彰縣府疏通府河的功勞，知縣黃勝即召三大官長，諸司吏會于堂中議事。
衙中正堂，黃勝居首，丁也峰三人旁坐，劉景、秦義、范立江一眾堂前列兩行。
“咳，今日本縣接到州府公文，嘉獎縣府疏河之事，其中押司劉景功勞甚大，州府孔目院特拔其為勾覆官?！秉S勝照本宣科，又再州府公文向一眾吏員讀了一遍。
劉景升為州吏已是確鑿之事，但眾吏聽聞后仍有不少人投去了羨慕的眼光，在冊州吏若能平順熬到頭，一屆縣官不在話下，劉景運氣若好些，也有當知縣的盼頭。
“多謝明府提攜?！眲⒕皬娙虄?nèi)心激動，佯作平靜。
勾覆者，稽考核查也，主管州府錢財審計，各項開支收入都可見其身影，是實權(quán)吏員，也是州吏中油水豐足的一職。
“這是你自己的功勞，當?shù)么寺殻魅毡闳ド疥幊歉叭伟伞！秉S勝一臉嚴肅的說道。
“是?！眲⒕凹赐嘶卦弧?p> 黃勝環(huán)視了一眼三位官長：“劉勾覆一走，主理押司任缺，爾等有何提議？”
丁也峰聞言，率先施禮開口：“明府，范立江為刑名押司多年，事事精心，查無冤案，亦是老成持重，某建議由他出任主理押司。”
丁也峰是個直爽人，與范立江的交情也不濃，只是單純覺得范立江熬了這么多年，又沒有大差錯，應(yīng)當出任此職。
范立江聞言，身影也變得挺拔，一副德高望重的態(tài)度，心道：輪也總該輪到我了。
“某覺得不妥，范押司年事已高，判案刑事都尚且吃力，怎可再給他加以重擔，不如就讓秦押司擔任吧，反正他一直是劉勾覆的副手，左右章法熟悉，前后公文也知?！焙山艹鲅苑瘩g，力挺秦義，一副絕然為公的態(tài)度。
秦義此刻斜看了一眼范立江，眼神中盡是得意，心道：他劉景都用全部身家砸了一個勾覆官，某用半生錢財疏通一個會稽首吏，不過分吧。
“望海，你看呢？”黃勝雖拿了秦義的銀錢，但還是要走一過程，問清楚各家。
“的確秦押司更為妥當?！鄙暄笈c黃勝心照不宣，都沾了此間油水。
“那就由秦義任主理押司?！秉S勝從始至終沒看范立江一眼，在這個場合他沒資格開口，只能靜聽結(jié)果。
“多謝明府?！鼻亓x無視范立江的滿臉黑線，對黃勝拱手一拜，心嘆：怪只能怪老押司舍不得銀兩啊。
秦義即退，申洋再次開口：“明府，此次疏通府河，手分王勇、鄉(xiāng)書手全有德、保長全績皆有功勞，雖說州府未提，但縣府不可不賞，以免有失公允。”
申洋是當日酒宴的臨席者，也親口答應(yīng)了余天賜要照看全績，今日正是給人情的好時機。
“嗯，不錯，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那這三人該提何職？”黃勝又將這三人擺到了桌面上。
“王勇家中數(shù)代為吏，監(jiān)管牢獄也有成效，不如就將其提為文書押司。”丁也峰建言讓王勇接替秦義的位置，至于范立江的事，他也沒必要與其他二人據(jù)理力爭，范立江又沒有給他什么好處。
“某以為全有德更為妥當，王勇監(jiān)管牢獄甚有威望，若派其他人去接替，只怕難以服眾?！鄙暄笕∏傻恼f牢獄雜事離不開王勇，另推全有德。
丁也峰此刻也皺起了眉頭，雖說這兩人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但申洋兩次辨駁他的提議，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讓丁也峰心中不痛快：“全有德只是一鄉(xiāng)手書，提拔也應(yīng)當個貼司、手分，怎可一躍為押司？某看王勇更合適?！?p> 黃勝也聽出了丁也峰口中的火藥味兒，本想答應(yīng)申洋，又變躊躇，如此的確有些折了丁也峰的顏面。
“哈哈哈，丁縣丞、申主簿何必因此爭論呢，不如就讓這二人都當押司如何？”胡壬杰處在眾官之末，平素話語權(quán)最薄，常常充當和事佬的位置。
范立江一聽，眼中立馬生了急躁，連嘆這還了得！秦義當了主理押司，胡壬杰又提議讓王勇、全有德二人當押司，那要將自己擺在何處，自己也是為疏通府河出過力的啊。
但范立江即便急成了這樣，也不敢開口自辯，興許這一開口，連吏員這飯碗都丟了，他只能默默期許黃勝念在他多年苦勞的份上，保個周全。
“哈哈哈，才俊所言極是，些許小事罷了，那就讓王勇當文書押司，全有德當刑名押司，你們看這樣可否？”黃勝順了臺階開口說道。
“明府睿智?！倍 ⑸甓送焦笆值?。
“嗯！”黃勝微微點頭，看向范立江：“你就暫任手分，主管王勇之前的事宜，你可愿否？”
“老朽領(lǐng)命。”范立江滿臉失落的回應(yīng)，他本以為今日是個晉升喜日，沒想到卻變成了降職喪日，只嘆幾兩銀錢害人不淺。
“現(xiàn)今都做了安排，只剩全冶功一人，你們可有提議？”
黃勝提拔全有德當押司，已經(jīng)占了全氏父子所有的功勞，一時間場面陷入了靜默。
許久后，申洋再度開口：“明府既拔全有德為押司，那全五郎的職位不應(yīng)過高，以某看來不如就讓他當西門里的鄉(xiāng)書手，錄個縣籍吏冊如何？”
“不妥，西門里的鄉(xiāng)書手是輪替來當，下一任應(yīng)是徐家。不如讓全績?nèi)ヅR城里吧，反正吳三朋未錄縣吏，鄉(xiāng)書手之職也是臨時差遣，讓全績正好補了空缺，讓吳三朋做回他的保長?！倍∫卜寰驮诖颂幍壬暄竽兀恢暄笈c全家是什么關(guān)系，但這口氣他要爭上一爭。
“臨城里？那地界只怕外人吃不開呀?！秉S勝對會稽諸鄉(xiāng)情況都有了解，唯獨臨城里是個盲點，那里的鄉(xiāng)野人全是法外之徒。
“既然當了鄉(xiāng)書手，就要領(lǐng)一鄉(xiāng)之職，全績是不是可塑之才一試便知。”丁也峰再勸道。
“也罷，那就讓全五郎去試試，若是不行，咱們再作另議?！?p> “是，明府?！?p> 自此刻始，全績正式成為臨城里的鄉(xiāng)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