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少室山一役尾聲

　　玄慈心安神定，當(dāng)即賣臉道：“虛竹，你自立門戶，日后當(dāng)走俠義正道，約束門人弟子，廣積福德資糧，多種善因，破門之式雖不可廢，杖責(zé)卻可免了?！?p>　　眾人沉默，黑衣人蕭遠(yuǎn)山冷哼一聲，正要出聲，人叢之中忽傳一人哈哈大笑，眾人看去，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吐蕃國師鳩摩智。

　　鳩摩智從人群中徐徐走出，笑道：“所謂重視戒律，執(zhí)法如山的少林寺原來就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闭f罷又學(xué)著星宿派門徒揚(yáng)聲喝：“靈鷲主人，德配天地，威震當(dāng)世，古今無比！”

　　群雄給少林寺面子，即便心有想法卻也不敢說出，但鳩摩智剛以一人之力挑戰(zhàn)整個少林，卻是有仇也不怕。

　　玄慈臉上變色，但也只能說道：“國師以大義見責(zé)，老衲知錯了，安排法仗?！?p>　　這一來靈鷲宮的人不肯，一人一句“要和少林搏命”吵得不可開交，鳩摩智奸計得逞，心中狂歡，但卻神色黯然，呢喃著“罪過罪過”。

　　玄慈見靈鷲宮門徒?jīng)]虛竹的號令只敢瞎喊，當(dāng)是喝道：“用杖！”

　　虛竹捋起僧衣，露出腰背之間燒著九點(diǎn)香疤，忽聽得一個女子尖銳的聲音叫道：“且慢，且慢！我……我的兒啊！”

　　群雄一愣，人叢中突然奔出一個中年女子，推開兩名執(zhí)法僧，摟著虛竹，伸手就要去脫虛竹褲子，但都給虛竹輕輕巧巧的閃開了。

　　眾人都想：“這女人發(fā)了瘋？”但一看清是四大惡人中的“無惡不作”的葉二娘，又不敢真出聲嘲笑，免得自找麻煩。

　　葉二娘如癡如狂，叫道：“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兩邊屁股上，都燒上了九個戒點(diǎn)香疤。你這兩邊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個香疤？”

　　虛竹心中一凜，顫聲道：“是，是！是娘……是你給我燒的？”

　　葉二娘與虛竹母子重逢，抱頭痛哭，聽說葉二娘是因?yàn)閮鹤颖蝗藫屪卟潘寄畛莎?，不少人為之鼻酸?p>　　葉二娘又喜又悲，向虛竹大聲道：“那個狗賊，偷了我的孩兒，害得我們分離二十四年？你娘斗他不過，孩兒武功高強(qiáng)，正好給娘報仇雪恨，咱們走遍天涯海角，將他千刀萬刮，斬成肉漿?！?p>　　葉二娘說得歡，卻不知樹下的黑衣人蕭遠(yuǎn)山正一身鬼氣，緩緩走了過去。

　　“我現(xiàn)在就在這，你可讓你兒子試試！”蕭遠(yuǎn)山走到跟前，森森說道。

　　蕭峰聞言一愣，他知道黑衣人就是他的父親蕭遠(yuǎn)山，但卻沒想竟是二弟的仇人，一時左右為難，但也不開口，蕭遠(yuǎn)山只告訴他，武林大會一切會真相大白，其他事都沒說過，此時他也難論對錯。

　　“就是你！”葉二娘尖聲大叫，咬牙切齒，憤怒已極，卻也不敢近前，撕叫：“你為什么要搶我孩兒？我和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你害得我好苦！”

　　蕭遠(yuǎn)山冷冷問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

　　葉二娘全身一震，搖頭道：“我不知道?！?p>　　“不知道？我可知道。”蕭遠(yuǎn)山冷笑一聲，說出一樁昔年的風(fēng)流事跡。

　　當(dāng)年葉二娘溫柔美貌，端莊貞淑，卻在十八歲那年，失身于一個武功高強(qiáng)、大有身份的男子，讓她孤零零的飄泊江湖。

　　葉二娘沒想黑衣人全都知道，驚叫：“不、不！是我去引誘他，他給了我很多銀兩，是我不能嫁他的，不愿連累他，他是個好人，他、他是好人?！?p>　　葉二娘的言辭之中，無不對這個遺棄了她的情郎充滿了溫馨和思念，眾人無不在想她雖惡名素著，但卻也實(shí)情深義重，不知是哪個負(fù)心的人。

　　這時，許多人的目光看向風(fēng)流成性的段正淳，就連段譽(yù)和蕭峰也是如此。

　　段正淳也犯了渾，尋思真是他留下的風(fēng)流債，縱然在天下英雄之前聲名掃地，也決不能絲豪虧待了她，只不過怎么全然記不得了？

　　這就有點(diǎn)虧了。

　　葉二娘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蕭遠(yuǎn)山再次激道：“你不肯說，是因?yàn)檫@孩兒的父親是鼎鼎有名的得道高僧！”

　　群雄登時大嘩，見葉二娘嚇得暈倒在地，皆知所言非虛，議論紛紛。

　　虛竹扶起葉二娘，葉二娘悠悠醒轉(zhuǎn)，低聲道：“孩兒，快扶我下山去，這人是妖怪，我再也不要見他了，這仇不報了?！?p>　　“且慢，葉二娘，你不要報仇，我卻要報仇！”蕭遠(yuǎn)山說罷，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面幕。露出真容。

　　少室山看到黑衣人便是老版蕭峰，無不楞然，葉二娘轉(zhuǎn)身過來，向蕭遠(yuǎn)山奔近幾步，跪倒在地，說道：“蕭老英雄，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了他，我孩兒和你公子有八拜之交，結(jié)為金蘭兄弟，你要打要?dú)ⅲ粚Ω段?，可別去難為他了?！?p>　　蕭遠(yuǎn)山撥開葉二娘的手，厲聲道：“這是老子的事，我不打殺小一輩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當(dāng)年中原豪杰，無緣無故殺我一家，現(xiàn)還故作好人，找誰說理去！”

　　蕭遠(yuǎn)山當(dāng)即把雁門關(guān)一役和過往中原豪杰的死都攔身上，各人聽罷無不駭然，但都想，過去的確是錯怪了蕭峰，但老子作的惡，怪在兒子頭上，也沒什么不該。

　　蕭遠(yuǎn)山說罷，看向神色泰然的玄慈，眾人也是看去，神色驚駭鄙視，形形色色，應(yīng)有盡有，但都安靜了下來，無人說話，只等玄慈親口承認(rèn)。

　　“善哉，善哉！既造業(yè)因，便有業(yè)果，沒想虛竹，你在寺中二十四年，我竟始終不知你便是我的兒子！”玄慈方丈伸手輕輕撫摸虛竹的頭頂，臉上充溫柔慈愛。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林澈遙遙頭，這場由慕容博一手造成的悲劇，已經(jīng)接近尾聲，再看下去也沒意思。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玄慈身上，林澈悄聲下山。

　　他始終是外人，所以也才明白，江湖俠客從沒像人們心中以為的風(fēng)流瀟灑，在武林紛爭和家國情仇之中，每個人都陷在“癡嗔貪”之中無法自拔，受盡折磨，正如后人點(diǎn)評：“無人不冤，有情皆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