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細雨滋潤了大地萬物,一輪旭日緩緩升起,帶著暖意的光芒照耀在悠然居前散發(fā)著春意的花木上,一滴水珠順著一片舒展的嫩芽向下滑落,帶著晶瑩剔透的微光砸地面,碎成一片水花。
賴管家沉著臉,疾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他此時已經(jīng)無心欣賞眼前明媚的景色了,只想快點把眼前正發(fā)生的事告訴柳錦。
柳錦剛洗漱完,就看到賴管家步履匆匆的往悠然居趕來,雖然距離有些遠,她并沒有看到賴管家臉上的表情,但能讓賴管家如此心急,顯然也不會是什么小事。
“少爺,林…林家…來…鬧事了!”
柳錦正盤算著會發(fā)生什么事,賴管家已經(jīng)沖到了悠然居,看到柳錦后氣都沒喘勻就急忙說道。
林家來鬧事?
柳錦一時被賴管家的話砸的有些懵,林家來找自己鬧什么事?
“賴管家,林家是來府上鬧事了,還是去大房鬧事了?”柳錦等賴管家喘勻了氣才問道。
“……大房?!辟嚬芗揖忂^勁來,也知道自己的話讓柳錦誤會了,急忙解釋道:“林老夫人到了,現(xiàn)在正在忠武侯府門前鬧呢!”
柳錦微微皺眉,心道:看來大房的那些人心虛的厲害,此時連人都不敢請進去了。
“去看……”
柳錦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個小廝跑了進來,見到柳錦和賴管家才松了一口氣,急忙說道:“少爺,不好了……”
“好好說話!”賴管家瞪了小廝一眼說道。
小廝聞言一窒,看著柳錦說道:“少爺,鑠少爺闖進來了!”
柳錦挑了挑眉,嘴角挑起一個弧度。
看到這位大堂兄也坐不住了!
賴管家眼里戾氣一閃而過:“你們這么多人還攔不???”
小廝被賴管家狠厲的語氣嚇了一跳:“可是……可是……鑠少爺………”
“你們的主子只有一個!”賴管家臉色陰沉道:“只要少爺沒發(fā)話……”
“呵!賴管家好大的派頭!”柳鑠已經(jīng)到了悠然居的院前,聽到賴管家的話,陰狠一笑說道。
柳錦抬眼看向柳鑠,見他眼底血絲密布,嘴唇蒼白干燥,臉色很是憔悴。
“大堂兄這是來我這耍威風(fēng)了?”柳錦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抬手對著賴管家和小廝揮了揮示意兩人退下。
“柳悅在哪?”柳鑠往前跨了幾步,目光陰沉地看向柳錦。
“柒月莊啊!”柳錦笑著回了一句。
柳鑠唇瓣抖了一下,感覺身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發(fā)痛,連著深呼吸幾次,柳鑠才壓制住心里奔騰的怒火:“柒月莊在哪里?”
“自然在它該在的地方啊!”柳錦回了一句,就轉(zhuǎn)身回屋,不再理會身后睚眥欲裂的柳鑠。
“你找死!”柳鑠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奔騰的怒氣,看著柳錦的背影就掄起了拳頭,才剛剛邁出一步,守在院子里的幾個魁梧的下人就已經(jīng)沖到了柳錦身邊,柳鑠舉著拳頭狠狠盯著柳錦,可邁出的腳卻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柳錦回頭看向柳鑠笑道:“這里不是你的忠武侯府,還輪不到你耍威風(fēng)。”
說完也不管柳鑠有什么反應(yīng),進屋跪坐在案桌前,一手拿著夏桃做的包子,一手打開了桌上的竹簡。
柳鑠看著被人墻擋住的房門,雖然才僅僅幾步路,但好似離著他很遠。
但柳鑠知道此時他已經(jīng)窮途暮路,若是今天不低頭,那他可能再無翻身的機會。
“錦弟,我們好好談?wù)劊∧阋膊辉敢饪吹搅艺鏆г谖覀冞@一代人手中吧?”
柳鑠咬著牙說完這句話,見房間里柳錦沒有絲毫動靜。深吸一口氣,雙手已經(jīng)在身側(cè)緊握成拳:柳錦!今日羞辱之仇,我一定雙倍奉還!
“錦弟,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三嬸嗎?”柳鑠高聲沖著屋里吼道。
“讓他進來?!绷\淡漠的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擋在外面的幾個下人,第一時間就給柳鑠讓出了一條通道。
柳鑠忍著身體上的疼痛,一步步走近屋里,看到柳錦不溫不火的神態(tài),心里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忍耐!要忍耐!總有一天會讓柳錦哭著跪在自己面前!柳鑠心里一遍遍地安慰自己,總算把不斷上涌的怒氣安撫了下去。
“你告訴我柳悅在哪里,我就告訴你是誰殺了三嬸?!绷p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軟墊上,就怕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柳錦嗤笑一聲說道:“先是立鴻,現(xiàn)在又是羅盛,照著這么下去大堂兄的姐妹怕是不夠多??!”
柳鑠聞言氣血一陣上涌:“你…別忘了你也是柳家人!如此詆毀柳家,對你有什么好處?”
“呵呵!”柳錦笑了下說道:“你如果進來是說這些,你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p> “你對殺三嬸的兇手都不在乎?”柳鑠不敢置信地看著柳錦,心道:這柳錦當(dāng)真是個不孝的東西,莫不是早就希望三嬸去死,好接手這諾大家業(yè)?
柳錦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就想讓下人把柳鑠丟出去。
本來他讓柳鑠進來,就是想聽聽看柳鑠對王氏的死有什么想說的,可這柳鑠居然還敢跟她講條件?頓時就沒有了與柳鑠說話的興趣。
“林氏死了。”柳鑠眼見著柳錦看向屋外,想要召喚下人的樣子,急忙小聲說道。
柳錦眨了眨眼睛,沒有明白柳鑠想要表達的意思。這林氏死了他不死死瞞著,反而告訴她干什么?就不怕她趁機踩上一腳?
柳鑠的眸子猶如毒蛇一般死死柳錦,見柳錦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在心里冷冷一笑:這柳錦果然是個冷血的,林氏沒死前就常往三房跑,與柳錦也算熟識。如今林氏死了,這柳錦連個反應(yīng)都沒有,好像沒事人一般。也對!這人連自己母親的死都不在乎,哪會在乎林氏!
“不知林家從何處得到林氏出事的消息,如今已經(jīng)鬧到了府門外,雖然我們已經(jīng)分了家,但畢竟都是姓柳,若是忠武侯府的名聲掃地,你不也得受到牽連?”柳鑠忍耐著心里的怒氣,小聲地對著柳錦說道。
柳錦扯了扯嘴角問道:“那大堂兄希望我怎么做?”
柳鑠以為自己的話終于被柳錦聽進去了,嘴角頓時浮現(xiàn)一縷笑意:“我到時先把林家?guī)兹苏E騙進府,你把柳悅交還給我,合你我兩家之力,羅家必然要迎娶柳悅,只要有了羅家做靠山,林家那些僅存的小魚小蝦就翻不起多大的浪!”
柳錦挑了挑眉:“你打算拿林家老夫人和族老怎么辦?”
“錦弟無需關(guān)心他們,這件事交給堂兄就成!”柳鑠眼里閃過一絲殺氣,嘴角流露出一抹陰狠的笑。
“嘖…”柳錦把案桌上的竹簡卷起,放置在一旁。一手拖著腮幫子,歪頭看向柳鑠。
柳鑠等了一下,見柳錦并沒有說話,反而好似看瘋子的眼神看著自己,一股怒氣油然而生,猛地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在案桌上:“柳錦,你當(dāng)真如此冷血無情?想要見死不救?”
柳錦沒被那聲巨響嚇到,反而被柳鑠的這句話給呆了一下。看著已經(jīng)憤怒到頂點,恨不得想要活撕了她的柳鑠,柳錦背靠上憑幾,揮手讓門外想要沖進來的下人退下。微微抬頭看向柳鑠,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絲絲寒氣,讓柳鑠打了個寒顫,退后了幾步。
柳鑠第一次看到鋒芒畢露的柳錦,心里也是暗暗吃驚,不知道柳錦在什么時候成長到了這種地步,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他都有些望而卻步。
“既然大嫂子身故,林家之人恰巧也在絳縣,不若讓我代勞下,幫大堂兄傳達一下消息?”柳錦似笑非笑地看向柳鑠,看著柳鑠額頭不斷往外冒著冷汗,靜靜地等著柳鑠的回答。
柳鑠心頭一陣猛跳,原以為柳錦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兒,行事又從不掐頭冒尖,性格也是安分守己。應(yīng)該是一個很好控制的人!只要自己壓制住柳錦,那三房還不是由著他拿捏?可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這幾天每當(dāng)他想到將會面對的后果,他都能從睡夢中驚醒。如今不僅沒有靠上王家反而惹得一身腥,要是再被林家知道林氏已死,又豈會輕易放過他?到時不僅自己這些年忍辱負重才取得的成就,將要付之一炬,恐怕連他的性命都難保了!
柳鑠想到這,因為畏懼而壓下去的怒火又一次燃燒了起來:“你當(dāng)真不在乎柳家的名聲?你若肯幫我,以后我東山再起時,絕不會忘記錦弟今日之恩!”
柳錦嗤笑一聲:“呵!天色尚早呢!”
柳鑠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柳錦是在說他白日做夢,頓時感覺一股血氣上涌,臉上被漲的通紅,怒睜著猩紅的眼睛道:“你當(dāng)真不幫?”
柳錦好似混不在意地看著柳鑠想要吃人的恐怖模樣。神情自若地理了理寬大的袖子,淡笑一下拖著長音道:“幫—啊—!等下就把林家老夫人和族老請到府上,和大堂兄一起好好商量下這葬禮該怎么辦!”
柳鑠原本以為柳錦屈服在他的氣勢之下,臉上已經(jīng)帶上了躊躇滿志地微笑。卻不想柳錦后面的話突然來了一個峰回路轉(zhuǎn)。笑僵在臉上,眼睛里怒氣猶如實質(zhì)一般緊緊盯著柳錦:“你當(dāng)真要與我撕破臉?”
柳錦冷笑一聲看著柳鑠說道:“我還真不明白大堂兄何處此言,難道不是從大堂兄聯(lián)合外人算計我母親的時候,就已經(jīng)撕破了臉皮嗎?”
柳鑠瞳孔一縮,心中升起一股恐慌,倒退數(shù)步才驚覺自己反應(yīng)太大,又急忙收斂神色說道:“你休要污蔑我!你既然冷血無情,我也與你無話可說!”
話音剛落就轉(zhuǎn)身,逃命似的出了房間。柳錦看著柳鑠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聲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