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和日麗,碧空如洗。
敬月軒今日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大堂里僅有幾個雜役在來回忙碌著,門外即使偶有登門的文人墨客,也被小二帶著歉意的笑容請了出去。
柳錦讓車夫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停下,就讓夏桃和車夫一起把幾個食盒送去了敬月軒,自己則獨自坐在馬車里端著茶盞,聽著馬車外的喧囂聲。
雖然昨天夏桃已經(jīng)把在嚴府的經(jīng)過詳細地說了一遍,柳錦也知道姜煜和郭栩在聽到她的話后,就肯定不會讓嚴振吃虧,但是柳錦依舊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就和夏桃一起坐著馬車到了敬月軒。
夏桃和車夫提著食盒上了二樓,見雅間的門大開著,里面幾人觥籌交錯、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立鴻啊,你說柳安寧會帶我們沒吃過的吃食,別不是誆我等吧?要論美食我等有什么沒吃過的?你呀被騙了!”
夏桃剛一走近雅間,就聽到這么一句話,頓時心底就騰起了一股怒氣,柳眉一豎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瞪去,只見那人油頭粉面、神情倨傲。
哼!連她家少爺?shù)囊桓^發(fā)絲都不上。夏桃冷哼一聲,加快腳步往雅間走去。
還沒等夏桃進了雅間,嚴振眼睛一瞪起身說道:“要不是看在許騰的面子上,你以為你進的了門?你要是不想吃就趕緊滾?!?p> 看著橫眉冷目的嚴振,坐在羅盛邊上的許騰趕緊打了圓場:“立鴻別動怒,別動怒,升雀不是那個意思,誤會!誤會!”
許騰趕緊站起身上前,拉了拉羅盛讓他趕緊服個軟,見羅盛把頭一偏,心里也有了怨懟。要不是母親再三叮囑,他也不會把人帶來!本來就只是三五好友小聚,這羅升雀偏要橫插一扛,跟著來也就算了,難道連安靜喝個酒都不會?
坐在嚴振左手邊的賀榮左右看了看,看著一臉尷尬的許騰,上前拉了拉嚴振的袖子,輕微的搖了下頭。嚴振挑了一下眉,側(cè)臉看向賀榮。
怎么回事?
看懂了嚴振眼里的疑問,賀榮靠近了嚴振小聲說道:“你那時在京城可能不知道,許騰的妹妹和羅盛訂了親,許騰為了妹妹以后能好過點,只能遷就羅盛了?!?p> 嚴振一愣:“就羅盛這草包?”
賀榮譏諷地笑了笑:“誰讓人家有個好爹?許騰這一脈只是旁支……”
后面的話即使賀榮不說,嚴振心里也明白,在這個家族為重的時代,就算是嫡系為了家族也是說犧牲就犧牲,何況只是一個旁系的?看了眼還站在那里的許騰,嚴振揮了揮手算是揭過這件事。
坐在主位的姜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和郭栩?qū)σ暳艘谎郏济靼琢藢Ψ降囊馑?。郭栩抿了一口酒,眼睛在眾人的臉上一掃而過,最后停留在坐在他不遠處喝著悶酒的丁舸身上。
郭栩放下酒盞剛想試探一下丁舸,就聽到雅間門外傳來響亮而清脆的聲音:“嚴少爺,奴婢奉少爺?shù)拿罱o您送了點心。”
嚴振瞟了羅盛一眼說道:“進來?!?p> 夏桃眼底還帶著怒氣,再一次瞪了羅盛一眼,在嚴振的示意下,拿出食盒里的點心,一邊拿一邊說道:“這是花開富貴,這一盤是糖蒸酥酪,這是寶珠山茶,這是珍珠翡翠湯圓………”
隨著精致小巧的點心一盤盤被端上眾人的案桌,食物的香味隨著一股股熱氣瞬間彌漫了整個雅間。
夏桃偷偷掃了一圈眾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光都被這些點心所吸引,又瞟了眼羅盛,見他臉漲的跟豬肝色似的,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酒樓內(nèi)推杯換盞、氣氛熱絡(luò),酒樓外人聲鼎沸、行人絡(luò)繹不絕。
柳錦雖然手上端著茶盞,但里面的的茶水沒動過分毫,看著茶盞里不停打轉(zhuǎn)的幾片茶葉,柳錦有一下沒一下地用食指指腹敲擊著茶盞。
“少爺。”夏桃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柳錦眼神一凝,放下茶盞說道:“上來?!?p> 等夏桃上了馬車,柳錦問下:“可有不妥之處?”
夏桃搖了搖頭就把她的所見所聞?wù)f了一遍,柳錦細細聽完就陷入了沉思。夏桃見柳錦不說話,剛想開口就聽到車夫在簾子外小聲地說道:“少爺,鑠少爺來了。”
居然還真的來了!
柳錦面色一沉,伸手掀起了窗簾上的一角,目光銳利地看向敬月軒的大門。
由于車夫把馬車停在了敬月軒的斜對面,柳錦只是挑起了簾子的一角,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敬月軒大門的情況,只見兩個粗壯的仆婦抬著一個木箱跟在柳鑠身后,三人正想要進入敬月軒就被小二攔了下來。
柳鑠不知和小二說了些什么,見小二一臉為難的樣子。就在此時,丁舸帶著醉意走了出來,揮手讓小二退下后就帶著柳鑠等人進了酒樓。
怎么會是丁舸?
柳錦雖然把一切看在眼里,但丁舸的出現(xiàn)讓柳錦始料未及,丁舸的父親丁衡是大鴻臚丞,而嚴實可是丁衡上官的上官!這丁舸如今敢?guī)椭p算計嚴振,難道丁衡已經(jīng)站隊了?
正思索間,柳錦突然眉頭一跳,似有所感地抬頭看向敬月軒的二樓。
只見翹起的飛檐之間,一扇暗紅色的木窗已經(jīng)被推開。
星目含威、美如冠玉、氣度不凡。
什么時候絳縣來了這么一號人物?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在柳錦腦海中一閃而過,會是他嗎?嚴振的表兄,郭栩的主家?
柳錦定定地看著姜煜,見姜煜對著自己抬了下拿著酒盞的手,然后一飲而盡,也就點下頭勾了勾嘴角,隨手就把簾子放下了。
見到柳錦放下了簾子,夏桃把已經(jīng)冷卻的茶水換了一杯:“少爺,喝茶?!?p> 柳錦擺了擺手讓夏桃把茶放下,抬眼看了夏桃一眼,靜默片刻說道:“你下車去問問小二,他們是去了哪里?”
夏桃眼睛一亮,立馬點了下頭就跳下了馬車,興沖沖地就往酒樓跑去。
因為夏桃才剛走沒多久,小二對夏桃還有幾分印象,盡管對于夏桃走了又來感到很奇怪,但他也不是多嘴之人,客客氣氣地把夏桃迎進了敬月軒。
夏桃進了酒樓掃了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柳鑠等人,偏頭看向小二問道:“剛才進來的人去了哪里?”
小二聽到夏桃的提問,怔了一下才遲疑地開口問道:“姑娘問起這個可是有什么事?”
夏桃揚了揚腦袋說道:“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去找嚴公子,說你偷偷放了人進來!看嚴公子到時罰不罰你!”
小二呆了一下,連忙討擾道:“姑娘明鑒啊,可不是小的私自放了人進來,那人可是丁公子的客人,小的怎么敢攔?”
夏桃學(xué)著柳錦的模樣攏了攏袖子,清了下嗓子道:“咳……你的東家是嚴少爺還是丁公子?他讓你放人進來就放人進來?你眼里還有沒有嚴少爺?”
“這…這…”小二不知所措地看著夏桃,視線頻頻望向在柜臺算賬的掌柜,深怕夏桃的話被掌柜聽到后懲罰他。
“哈哈哈…”郭栩一邊拍手一邊笑道:“姑娘這話說的在理?!?p> 夏桃和小二聽到身后有人說話,齊齊轉(zhuǎn)身看向郭栩。
郭栩敲打了小二幾句,就讓小二退了下去,回頭看向夏桃說道:“安寧也來了?”
“少爺在外面?!毕奶倚χ亓艘痪洹?p> 郭栩往外張望了一下,看到斜對面的馬車,嘴角就勾了起來:可惜現(xiàn)在離不開,要不然哪怕只是和安寧一起喝杯水,都比在這喝酒強多了!
收回看向馬車的目光,郭栩笑著對夏桃說道:“這兒有我,讓你家少爺放心便是!”
夏桃看著郭栩溫和的模樣,本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如今更是藏不住了,往郭栩跟前湊湊了說道:“奴婢能看看再走嗎?”
郭栩看了下眼睛放著光的夏桃,心里失笑:這主子是個妙人,丫鬟也不遑多讓??!
“跟我來吧!”郭栩轉(zhuǎn)身說道。
夏桃清脆的“哎”了一聲,小跑著跟上了郭栩。
郭栩帶著夏桃到了二樓,自然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但因為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柳錦的丫鬟,也就好奇地看了兩眼就繼續(xù)和身邊的人交談起來。
姜煜見到夏桃再次上來,把目光投向了郭栩,看著郭栩往窗外努了努嘴,姜煜舉起酒盞擋住了彎起的嘴角,抿了一口后放下酒盞,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過被開了一扇的窗戶。
果真是他!也只能是他了!
夏桃掃了一眼整個雅間,發(fā)現(xiàn)人少了好幾個,眼珠一轉(zhuǎn)就自覺地替郭栩斟滿了一盞酒,輕聲問道:“嚴少爺和丁公子都不在?”
郭栩一飲而盡,示意夏桃再把酒斟滿:“這不是來了?!?p> 夏桃順著郭栩的視線看去,就見兩人勾肩搭背地走進了雅間。
由于醉酒的緣故,嚴振一時興起抽出掛在墻上的木劍,伴著賀榮等人的歌聲就開始舞起劍來。
夏桃呆滯地看著這群有些玩的瘋魔了的人,腦海中不知道怎么就腦補出自家少爺和這些人一起瘋狂的模樣。微微張了張嘴,就拼命搖了搖腦袋。
不會的,少爺這么雅致的人怎么會跟他們一樣!肯定不會的!
“別想太多。”
夏桃側(cè)臉疑惑地看向郭栩,郭栩哈哈一笑:“你臉上都寫著呢!”
夏桃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不知怎么臉上就飛起兩朵艷麗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