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欣然后悔自己輕信了這個看似面善的年輕人。
她原本以為,“前夫”周德利一直提醒她提防的人,應該是那種皮膚黝黑,露著紋身,帶著大金鏈子,一身匪氣的家伙。
辛安進來后,也不找廚房,也不急著關門,而是帶上了鞋套,像個真正斯文的維修工,卻又喧賓奪主的坐到了柔軟的沙發(fā)里。
“欣然姐,你要是不放心,就開著門。但是搞不好我那個外面的大哥也會闖進來,他脾氣不好,我也不想讓他太為難你。或者,你把門關上,咱們兩個先商量商量事情怎么解決?!?p> “你是什么人?再不走,我現(xiàn)在就報警!”
苗欣然掏出電話,撥了三個數(shù)字。
“欣然姐,咱們并不是仇人,甚至可以說同病相憐。為什么找你,你也清楚,要是咱們錯過這次機會,下次見面,可能就不是我這樣好說話的人來解決咱們之間的問題了。”
辛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沉穩(wěn)和平緩,就像一切都在掌握。不過,他的威脅也不是沒有道理,他能找到苗欣然一次,就有把握下次再找到她。只是為了不過度刺激她,辛安也沒敢直接拿孩子來說事。
這個大男孩臉上的誠懇,竟然讓苗欣然有些動搖。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看門外,那輛黃色的工程車就停在不遠處,面色黝黑的司機還在惡狠狠的瞅向這里。
房門緩緩的關上。
辛安心中長出了一口氣,他畢竟也是第一次做這事。人都是情緒化的動物,人與人之間的博弈,沒有結束就很難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自己的心跳也在偷偷加速。
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賣關子,
“我其實能理解周哥的難處,你們?yōu)槿烁改傅男那槲乙怖斫?。但是剛才外面的那個大哥,他姐姐放在周哥這里的一千萬,也是受人之托。那個大姐也有自己的孩子,她現(xiàn)在也被逼的走投無路了?!?p> “我,我和周德利已經(jīng)離婚很久了。”苗欣然顯然不太擅長說謊,雖然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心慌,但是這句事先想好的話出口,臉色已經(jīng)憋得通紅。
“這個姐姐也對我有恩。”
辛安并不搭理苗欣然的話茬兒,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份合同的復印件,正是那份標的千萬的理財合同。
“我想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你和周哥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所以我想如果能在事情變得無法收拾之前,為你們找個解決的方案,或許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結果?!?p> 辛安之所以把自己包裝成局外人的角色,感覺這樣能讓面前的“單身媽媽”更容易接受自己。
苗欣然果然一步一步的踱回到沙發(fā)旁邊,但是并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大理石的茶幾前,像是被罰站的學生。
“小兄弟,你相信我,我真的和周德利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你們之間的恩怨,和我也沒有什么關系?!?p> 但是這話說出來的聲音很輕,透露著女人的心虛。
辛安并不期待出現(xiàn)什么奇跡,但是事情也必須按照他的設想發(fā)展,他站起身來,走到苗欣然的跟前。
苗欣然嚇得一步一步后撤,但是又不敢轉(zhuǎn)身逃跑,就像是面對一頭步步緊逼的猛虎,若是轉(zhuǎn)身,它一定會猛撲上來。
辛安終于雙手搭上了苗欣然的肩頭,他想用溫柔的力道,化解這個女人最后的戒備。
“欣然姐,你先坐下,不用別害怕,我也不是壞人。我選擇這個點點上學的時候來找你,就是為了把對你們的影響盡可能減小。其實,我明白你身上的壓力,不會比我們小。周大哥可以躲起來,但是你還要帶著孩子生活?!?p> 這句話看似關懷,實則有點惡毒,為了暗中離間這對患難夫妻的同盟。
辛安知道,面前的女人,在周德利尚未成功之前,肯為了他從優(yōu)渥的家庭出走,那感情自然不是一兩句話能夠破壞的。但他還是希望,能有機會盡可能爭取苗欣然更多的信任,她的信任多一點,自己的機會就大一點。
這,也是最后的機會。
“老周,他也不容易,他一直都在想辦法?!?p> 苗欣然終于還是沒忍住,身體癱軟在沙發(fā)里的同時,最后還是松口了。
這無異于承認了她和老周之間的秘密。
“欣然姐,我從沒有懷疑過周大哥的努力。我也是干金融這一行的,他一直都是我的偶像?!?p> 這句話倒不是信口胡說,辛安的語氣誠懇,很有說服力。
“欣然姐,你肯相信我,就最好了。我其實也是想來求你幫幫陳姐。我不想看到你們這些無辜的人受到傷害?!?p> 苗欣然大概是已經(jīng)擔驚受怕太久了,而且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辛安這句話一下沖開了她感情的閘門,雙手蓋在臉上,可是淚水還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辛安拿起桌幾上的面巾紙。雪白的紙張柔軟的就像絲帕,這樣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精致女人,為了這種生活承受了太多壓力,到底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去默默感受。
“欣然姐,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钡戎舆^自己手中的面巾紙,辛安起身又拍了拍女人抖動的肩頭,“你有什么困難,我能幫的地方一定會幫你。但你也要先幫幫我。否則,事情就真的無法收場了?!?p>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等苗欣然哭夠了,再去拿面巾紙的時候,那個高大的年輕人竟然已經(jīng)消失了。
沒想到大費周章,甚至冒著不小的風險,好容易接近了目標的辛安,竟然只為了說這么幾句冠冕堂皇的大話?
苗欣然沖到大門前,把門使勁的反鎖上,又從門上的監(jiān)控看了看外面的小路,那輛黃色的工程車已經(jīng)消失了。
“這么快就搞定了?”出門的時候,工程車又被閘機的欄桿攔住了,那個執(zhí)勤的保安拿出辛安押著的證件,沖著辛安打著招呼。
辛安順勢散過一只煙去,卻被保安伸手拒絕,
“大哥,我在執(zhí)勤呢,這要是被領導看到了,搞不好飯碗就丟了?!?p> 辛安老練的把煙插回煙盒,索性把半包香煙都偷偷的塞進保安的口袋,
“你不說,誰知道,那些傻X領導就會拿我們這些賣苦力的人撒氣,別理他們。”
保安比辛安年紀還要小一些,看樣子是從外地來到金城闖蕩的小伙子,大概是平時看到的冷屁股多了,辛安這一張熱臉讓他覺得心里暖暖的。
他也就不再糾結,抬桿放行。
“走了,兄弟!”辛安跳上車斗后,還不忘了和那個保安揮手打個招呼。
這短暫的相遇,竟然讓這兩個年輕人有些英雄識英雄的相惜之感。
保安回到值班室掏出了煙盒,
心中感慨,厲害!雖然剛才這位給煙的維修工,口稱自己也是底層的苦力,可人家抽的,卻是高檔的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