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墨先是挺了挺胸,扭了扭臀,騷姿弄首一番。
感覺自己人生到達了巔峰。
所以……自己成為了新娘?
沒有疑惑太久,就看到大紅轎子那一堆人走了過來。
“九兒,上轎吧。”
孟墨瞅了瞅面前的老者,有點迷。
顯然,這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娶親,不然不可能大晚上的上轎。
哪有在荒郊野外上轎的?
正當(dāng)孟墨認為邏輯感人的時候,扭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竟然是一個房屋。
剛才明明沒有???
孟墨清了清嗓子,正琢磨著不知道怎么開口。
就聽見老伯說:“姑娘你嫁到張家只怕是受苦了,雖說張家是大戶人家,但你到底是年紀輕輕……”
好像是惡霸大少玩弄漂亮女子的故事?
這么說……其實自己的顏值在線?
好想照照鏡子啊。
等等。
孟墨有些疑惑,張口問道:“張公子的身體還好?”
“身體?”老伯有些奇怪的問道:“死人的身體好不好得開棺才知曉,咱也不能隨便掘墳?!?p> 天仙配?
天仙配不就是用男女成親來震煞。
用成親的喜慶沖散了白事的喪氣,本身只能再渡奈何橋的魂魄,借助著一縷清風(fēng)在地下謀個差事,成為地下的仙。
孟墨若有所思道:“所以說要把我活埋了嗎?”
吹嗩吶的老伯有些愕然,趕忙搖著頭,雜亂的胡子輕擺:“怎么可能,這損功德的事咱們張家可不敢干?!?p> 不是冥婚?
奇怪,他記得冥婚是埋棺成婚的。
突然,天旋地轉(zhuǎn),轉(zhuǎn)眼面前又大有不同。
……
“去楚地吧,據(jù)說那里的糧食產(chǎn)量高,說不定能活……”說話的是一個漢子,他臉上一臉橫肉,身體卻骨瘦如柴。
像是突然陷入饑荒,臉還未消瘦,身體先一步虛弱了下去。
孟墨感覺自己被一個婦人抱在懷中,很溫暖。
他的身體很小,也有意識,卻只能靜靜的看著。
“她爹,實在不行……就到這吧,用咱的法子,吃點肉。”婦人的語氣懨懨,聲音也有氣無力。
餓到這種情況……吃肉?
孟墨心里微沉。
還沒等他多想,就聽見婦人繼續(xù)道:“小九她還小……吃的不多,應(yīng)該能堅持下去?!?p> 婦人慈愛的撫摸著孟墨。
不是食子?
想差了嗎?
現(xiàn)在的一切是她的記憶嗎,唔,新娘的記憶?
她想讓自己干什么?
“別說了!還有些樹皮,咱還能湊合幾天,我在河邊撿了不少石頭,含著生些口水就沒那么餓?!睗h子打斷了婦人的話,指了指行囊。
行囊鼓鼓的,幾塊破布打個結(jié),但從容量上看還可以。
在漢子的背上。
“還有一點力氣我都要把你們娘倆帶到?!?p> 他咬了咬牙,說著,眉間卻有化不開的愁苦。
眉頭緊鎖。
他們一直處于緩慢的移動中。
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多。
孟墨的目光中,還有不少的饑民和他們一家子一樣。
站著的,躺著的,趴著的,全都是人。
偶爾還能感覺到幾道饑餓的目光貪婪地朝著自己看來。
雖然身體已經(jīng)很瘦了,但從漢子臉上的肉看來,饑荒前怕是個狠角色。
他背后的柴刀上,一些暗紅色的血跡像是無聲的震懾,為三人保駕護航。
但饑餓太久了,在難以忍受的饑餓面前,總有人會選擇放手一搏。
孟墨目光微移,看到有些人躺在地上,躺著躺著就不起來了,也起不來了。
“死了嗎?”衣衫襤褸的人群中總經(jīng)常會傳來這樣的對話。
平淡的,麻木的,像是在問好和打招呼一樣普通。
有人猶豫,有人興奮,也有人厭惡的看著這些怪物,有人的胃里裝滿的石子和土。
人生百態(tài)。
“伏尸千里……”
他,或是是她,她的目光繼續(xù)游移,前面這樣的尸骨還有很多,都是死了有些日子的。
臭味彌漫在空氣里。
這樣的尸體臭的讓餓到極點的人吐出酸水。
不如抓一把土塞進嘴里。
“樹皮都沒有了……”
遠方但凡能看到的樹,都早已被扒光了皮。
就這樣……
又是十天……
所幸經(jīng)常有水,大家尚能解渴。
很累了……
據(jù)說南方有一等一的糧倉大郡。
可是,路終究是太遠了。
入夜,身體不自覺的有些困意。
睡前隱隱約約聽到婦人說:“走不動了……”
夜已經(jīng)深了,晚上還聽到了磨刀的聲音,但她沒有醒來。
應(yīng)該是她。
孟墨雖然有意識,可以觀察到這一切,但一切的行為卻不受自己控制,而是像是回放一樣在展現(xiàn)著。
再次睜眼不是睡飽了。
腸子,已經(jīng)餓細了。
“九兒,吃肉……”
漢子一臉冷漠,把肉用石刺串著遞過來,他自己手里也拿著一串。
吃得很香,手卻抖著。
好像想吐,卻又強忍著那股勁兒了。
沒有表情,豆大的淚珠滴落。
背著九兒。
“娘親呢?”
閃爍著迷茫的眼睛,九兒問道。
她想讓娘親嘗嘗。
肉,這可是好東西,沒鬧饑荒的時候都很難吃到。
比起很多人,她家吃的肉還算多,她爹,到底是個屠夫。
娘親,九兒和爹爹會給你留著的。
她心里默默的想著。
留著肉,肉很香很香的。
九兒都不舍得一口吃下好多。
沉默著,漢子回答道:“你娘去找食物了。”
“這肉是娘親找的?”
“嗯?!?p> “那讓娘親多找點,九兒很想吃肉。”
“有很多?!?p> 孟墨心里微微有些難受。
他想起來前世的一部電影,1942。
好像更難受了。
視角太近了,第一視角的感知讓他內(nèi)心有些復(fù)雜。
他在以九兒的眼睛觀察世界,也能感知到她的想法。
樹皮吃完之后,行囊就是扁的。
現(xiàn)在爹爹的行囊又鼓了。
兩人吃飽后就上路了。
九兒問娘親,漢子只是說她可能先一步走了,去南方找糧食。
又是漫長的路。
行囊的厚度也在不斷降低。
肉……快沒了。
九兒想著,娘親吃不上了,她一直都有為娘親留好肉的。
人餓急了,真是什么都敢干。
路上遇到了大蟲,男人拿著刀,目光中竟然不再是恐懼,而是激動,貪婪。
大蟲看了他們幾眼,頭也不回的跑了。
也許和它身上的傷有關(guān)。
也許和這幾天過陰山的行人有關(guān)。
陰山的大蟲見到幾個活人都會下意識的逃跑,只敢在活人不在的時候,去啃食尸體。
有些饑餓的亡命之徒,顯然給它們的心靈里留下了重創(chuàng)。
漢子讓九兒騎在他脖子上,繼續(xù)前行。
他們又有一段時間沒有進食。
這里依然是大旱之地。
這次的旱災(zāi)籠罩的區(qū)域太大。
又是幾天……
他們走到一戶人家。
九兒安心的睡了個覺。
第二天醒來,父親離開了,一同不見的還有這戶人家本來的孩子。
九兒懵懂著想要問父親去哪了,卻被拖著洗了個澡。
旁邊的河里依然有水,這些水不夠莊稼用。
也不可能浪費到莊稼上,九兒是個四歲的小不點,這點水還是有的。
木柴燒火的氣味兒從門外,時不時地飄來。
即便孟墨知道她沒死,內(nèi)心當(dāng)中還是有些擔(dān)心。
恰巧,有兩個人路過。
帶著糧食和肉。
是兩個大戶人家,一個主人姓王,一個姓張。
聽說北邊鬧了饑荒,好多饑民往南邊而來,就過來查探一番情況,順道積些功德。
九兒被救了,因為生的好看,又有些福氣。
小小的年紀從北方活著到這,是有大運的。
于是成了王姓人家的干女兒。
后來說了一門親事。
一方是九兒另一方便是張家大公子,可惜是個不受寵的庶公子。
也是長子。
游方的老道走進村子,說五月五,陰邪生,五月五村子里的疾病便比往常多了不少,村民們將信將疑。
后來老道又赤著手下了油鍋,村民以為神跡,直呼老神仙。
恰巧這張家公子生于五月五,是個庶子,因此從小就不受寵愛,更別說他還神神秘秘的。
經(jīng)常指著空空如野的地方,自言自語:“我不能給你吃的……”
“別趴在老伯背上,老伯在田里勞作已經(jīng)很累了?!?p> “你是蜘蛛?蜘蛛也能這么漂亮嗎?嗯,你說你的夫君在你生產(chǎn)的時候被你吃了?你想和我成親?然后吃我?我不能給你吃,也不能和你成親,我還有一門親事……”
“你說你能治我娘的?。俊冒?,我答應(yīng)了……”
……
“你是九兒嗎?”年少的男孩兒打量著面前的丫頭,神色中滿是好奇。
“嗯,你是張家公子?”九兒咬著手指,怯怯地看著男孩。
“我是張儀,嗯,他們說你是我未來的新娘……”
“他們說五月五生的,我很邪性,你為什么要和我定親?”
“我不知道……”
“我大概是與常人不同的?!蹦泻⒅噶酥妇艃?,語氣有些好奇:“這位夫人是?”
九兒扭頭,身后明明什么也沒有,她好看的眉頭蹙起:“你喜歡撒謊嗎?爹爹說撒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我沒有!”男孩漲紅了臉,有些不服氣,但旋即釋然了:“不信就算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位夫人的穿著其實是有些破的……她……”
院子里,陽光下,兩個孩子,聊著。
時光流逝,青年已然俊秀非凡,玉樹臨風(fēng)。
昔日的九兒成為了言笑晏晏,眉清目秀的姑娘,她心里永遠有一個男子的身影。
喜歡著他站在她身前擋住野狗的勇氣。
愛慕著他的一切。
但婚前的一月,新郎失蹤了。
九兒傷心了!
她不信他會逃婚。
后來,有人說,少爺進去那間屋子,就再也沒出來。
那是少爺小時候自言自語時常待的地方。
那天家丁們打開門,只有一副嶄新的骸骨,沒有一絲血肉。
少爺失蹤那天,又是五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