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章 微笑著抑郁（三）

　　每年的留優(yōu)之際，是班主任最糾結之時。

　　家長和學校的矛盾鬧到區(qū)里。在去區(qū)教育局的路上，校領導看到我心事重重的樣子，都會囑咐我，意思都是一樣的：我們知道你為難，到時候你就什么都不說，只要坐在那里就行了。

　　我知道領導的意圖，他們知道學生和家長對班主任有感情，只要有班主任在，家長會不好意思公開地填報別的學校，當著班主任的面，說話也許會有所顧忌。

　　這個新組的實驗班，優(yōu)秀的學生幾乎占了班級一半的人數(shù)，諸多家長們早早來到了會場，還有報社的記者，區(qū)領導，濟濟一堂，等候我們的到來。

　　記者很有經(jīng)驗，他們不會采訪班主任。但是他們會把鏡頭對著我，讓我的尊容連年頻頻地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

　　看著校領導在發(fā)言時懇請家長，挽留學生的態(tài)度，我不免心酸：是啊，三年中，初中的校領導為了新建的這個班，動了多少腦筋，采取了多少措施，付出了多少心血?。《艺l都知道，高中沒有優(yōu)質生源怎么能行呢？

　　家長一個接著一個地發(fā)言，情緒都很激動。每位家長發(fā)言前都首先對我鞠個躬：“對不起，夏老師，我們不是針對你……”

　　“對不起，夏老師，為了孩子，我們還是要報別的學?！?p>　　“夏老師，實在對不起，我們肯定三全初中，但是我們是對三全的高中的教學質量表示質疑，近幾年你們出了幾個名牌大學的學生？”聽到這句話，我心里在想：你們的孩子都走了，名牌大學的學生從哪里來呢？

　　但是，為了孩子的前途，家長能不著急嗎？講起來老師也著急，但是一個孩子就老師而言，他是一個班級的六十分之一；但是就一個家庭而言，每個家庭只有這一個孩子，他就是一個家庭的百分之百啊！

　　哪個家長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做賭注。但考外校就一定很好嗎？我心中在反復斟酌著，我的心一陣一陣的刺痛，郁悶之情難以言表。

　　我想到班上有一個同學，他是第一個考到南師附中去的，當時他和學校發(fā)生沖突，連初中畢業(yè)證書都沒拿，就到南師附中去了。去了以后，他一直在班上做尾巴，他全家是在孩子上高中的三年中痛苦地度過的。

　　我還想到了，有一屆初中的畢業(yè)班中，有幾個教工子弟，書記的女兒就在其中。為了支持學校的留優(yōu)工作，書記把女兒留在學校，其他幾個教工子女都到了市重點高中去了。三年后，考出去的幾個孩子高考時都名落孫山，而留在本校高中的書記女兒考上了本科。我當時就推算過，同樣三年寒窗，同樣家長勞心勞力的付出，結果是什么呢？一直以來三全的高中本科的推進率都是全市第一！這好比，10個學生按照初中畢業(yè)的成績，應該有四人考取本科，結果有六人考上本科；所以我就奇怪了，以此類推，市重點高中的學生，按照三全中學本科的推進率計算，那不是應該是100%本科嗎？

　　最典型的是我在花園工廠的廠辦校時，高中畢業(yè)班走得只剩六個人。陳書記的兒子留在本校，班上其他五個同學都不學習，前面講話，后面的學生用腳踢陳宏。下課，他想看會兒書，就有同學把他的書搶走。在這樣沒有學習氛圍的環(huán)境里，最后他考取了南大！那年我校成了NJ市的典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名牌大學的錄取率是六分之一！

　　但是我又想起了薛婷婷，她如果留在本校，能考取清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