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二十七年,春寒未褪,繁星未睡。
今天是大朝會的日子。
皇城第一道門和第二道門之間,人影幢幢,私語聲,哈欠聲,風聲,火聲,腳步聲。
值夜的士卒看著那五顏六色的官服,各有各的風格,卻都訴說著主人的氣派。無論那次看到這景象,都讓人緊張和向往。
新黨和舊黨,中立派與?;逝?,還有些散人。如今的京官大致可以分成這幾類。當然類似錦衣衛(wèi)一類的監(jiān)察機構不在此列。
黎明之前,人心最是浮動。暗流終將匯聚,形成滔滔大河。
太陽初升,眾臣朝拜,一場利益的重新劃分,開始了。
··········
新黨,永興十二年興起,前身是當時的改革派,隨著大玄的蒸蒸日上,他們也吸收了足夠的養(yǎng)分。終于,在那一年露出了他們的獠牙。
直接致使當時舊黨領袖張宰輔棄車保帥,舍了禮部的大頭。接下來,又拉又打,把舊黨的勢力壓縮在吏、刑二部。若不是舊黨還有底蘊,陛下都難以止住新黨的勢頭。
當然,這不是新黨一家的功勞,皇黨中不安分的人比比皆是,稍微一點星星之火,就能點燃他們的野心??上?,也只是順著皇帝攫取了一點殘羹剩飯。
誰叫舊黨當初那么不可一世,陛下剛登基那會兒有多威風,現在就有多倒霉。舊黨的成分也很復雜,三教九流也多為舊黨人士。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理所當然,舊黨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若不是陛下還念幾分先帝的好,張輔去了的時候,他們就該草草收場了。
舊黨能延續(xù)到今天,也要感謝新黨。帝王之道,在于制衡。
不過,說的再多,也只是茍延殘喘,過了今天,歷史的舞臺總要有人退出。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隨著一句大概這個意思的客套話響起,歷史的劇本開始上演。
先是新黨的嘍啰們開始引經據典抨擊舊黨最近沒收干凈的手尾。然后,由新黨的中層干部開始升華主題,翻舊賬,潑臟水,借古諷今。最后在御史言官的抨擊下,由新黨高層孫宰輔小事化大,大事化沒完沒了。
武帝還未開口,舊黨的人就開始哭訴自己為玄朝流過血,拼過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知道錯了。那些無君無父的人也得到相應的處置,陛下您可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啊......
那哭的可謂是見者傷心,聽者流淚。斷尾求生,如此熟練,可見不是第一次了。
這不,中立派立馬出來借題發(fā)揮,大概意思是你孫宰輔濃眉大眼的,這一手項莊舞劍玩的真漂亮,誰不知道舊黨現在就小貓兩三只,這吏部現在可在我們手上,何必整這些有的沒的,十句話九句不離吏部,我們看你是司馬昭之心。
新黨的目的的確有吏部,不過只是一種試探,這次能得了吏部是意外之喜,不得也沒什么損失。
可這中立派的人實在是不要臉,直接把話挑明,看似落了下成,卻也杜絕了新黨對吏部這段時間的手腳。
新黨馬上就有人出來抨擊他誹謗,子虛烏有。
讀書人重一個名字,當官的重一個權字。一個當官的讀書人怎能看破這名利二字。
朝堂就是這樣,一個字概括就是吵。大事小事事事吵,宰輔小吏誰不罵。橫批,嘴強王者。
具體說來,一個女人是不是等于五百只鴨子,這是個哲學問題,沒有一個確切答案。
不過我能告訴你,這會兒的朝堂那的確是唇槍舌劍,死的能說活,活的能說死。
一聲肅靜后,皇黨陳宰輔做起了和事佬,然后轉移話題說帝都治安不好,嚇得刑部尚書趕忙出言解釋,并言之鑿鑿治安會更好。最后陳宰輔再殺個回馬槍,隱晦表示抓到了某些人的把柄。
于是大家都去思考最近的布置有沒有被人發(fā)現,一場爭端,消弭與無形。
散人,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和平的討論了沒多久,曾宰輔發(fā)言了,這位是新黨的第二位宰輔,是舊黨培養(yǎng)的準備借尸還魂人選。
可惜為他人做了嫁衣,曾宰輔確實分裂了新黨,但也不在乎舊黨的死活。
他要議論的是關于官員調動的問題,大多數人是舊黨的殘余,聰明的已找好下家,笨一點的也有了去路,剩下的只有遠離權力的中心了。
中立派,?;逝?,新黨內部,在皇帝的默許下開始瓜分舊黨這只駱駝。
刑部徹底歸了皇黨。新黨得了禮部,加上原有的戶,工二部已然成為朝堂上的最大勢力,中立黨還是守著吏部的一畝三分地。
散人兵部尚書,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時間來到早上九點左右,見武帝乏了,眾臣識趣地準備告辭。
隨著一聲“退朝!”
大家你挨著我,我貼著你,魚貫而出。想象中的你一拳,我一腳的畫面沒有出現。
大家是文明人,君子動口不動手,還有今天的公務要處理,大家都挺忙,互道一聲回見,幾位宰輔掛上了充實且愉快的笑容離去。
陳烈回到府上,覺得虛職也沒有那么討厭了,回想孫、曾二人那未老先衰的面容,感慨同樣都是人,老夫回家睡回籠覺了。
一覺醒來,用過午膳,陳烈處理起那場針對他的陰謀。主使依然沒有線索,要說是舊黨之人,說不通啊,他又沒咋得罪過舊黨,得罪的根本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倒是那個韓啟是新黨的人,不過也沒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早就習慣了。
問題暫時擱置,撒下魚餌,陳烈得去兩位宰輔面前刷刷存在感了,不然全勤就泡湯咯。
皇城,朝會在太和殿,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是元慶殿。去年,是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好年。至少,玄武帝所知道的是這樣。
舊黨的清理花了他三十年時間,終于把那些野心勃勃之輩的手腳斬斷。不考慮死灰復燃的問題,至少為他的子孫后輩提供了數十年的發(fā)展時間,到時候能不能徹底收服那些桀驁不馴的三教九流,能不能徹底統(tǒng)一整個東方大陸就是他們的故事了。
接下來嘛,玄武帝覺得是時候該殺雞儆猴為下一任鋪路了。新黨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能不能等到機會不太好說,那么多準備幾只雞?
玄帝的午睡結束,拋下念頭,繼續(xù)處理一些重要的政務。
··········
與此同時,陳凡跟著商隊,從云州過青州往洛州,他這么辛苦就是為了幫計爺往家鄉(xiāng)送一封信,這是計爺為數不多的愿望,他一定會幫助這個和藹的老人完成生前最后一個托付。
計爺:“???”
計爺表示為什么老用他當借口,不是你自己要出去浪的嗎?我順便讓你送封信,用到著整得跟生離死別一樣嗎,好好送信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