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何不交租

　　“瀧野老師平時都是在外面吃晚飯嗎？”

　　“嗯。”

　　“……是不會做飯嗎？”

　　“也不是不會……”

　　瀧野瑛祐靠著墻，看著越水遙在廚房里忙碌，“以前我還是經(jīng)常做飯的……只是現(xiàn)在沒有做飯的力氣了。”

　　她回頭看他，“因為老師的身體太虛弱了啊?！?p>　　“嗯?！?p>　　“小百合說瀧野老師隨時會死掉呢?！?p>　　“嗯。”

　　瀧野并不否認，“如果你明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死了，就安靜地挖個坑，把我埋在院子里吧?！?p>　　“……我做不到！”

　　“也是。我錢包里還有幾萬日元，你可以找人一起來挖……”

　　“老師！”

　　瀧野擺了擺手，“玩笑而已?！?p>　　越水認真地看著他，“喪氣的玩笑說多了，人也會變得更喪氣的?！?p>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瀧野先是對廚房里的少女點點頭，表示受教，然后才接通電話。

　　對方是他剛才聯(lián)系過的相羽物業(yè)維修中心的人。

　　“瀧野先生?！?p>　　“嗯，是我。”

　　“我們已經(jīng)記錄了您的維修申請，最早會在兩個星期內(nèi)派出維修人員，請您耐心等待?！?p>　　盡管早有預料，瀧野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越水遙又回頭看他了。

　　他離開廚房，繼續(xù)說道：“兩個星期都要出梅了?！?p>　　“實在抱歉……最近這段時間，我們這邊人手很緊張……”

　　“行了，我明白了，梅雨天嘛……而且相羽物業(yè)要負責的公寓太多了。”

　　“是的……”

　　瀧野又抱怨了幾句公寓二樓窗戶一直沒人來修的問題，對方也是含糊地答應著，他忽然轉(zhuǎn)變話題，“這是相羽雄介的意思嗎？”

　　“是……”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忽然消失，好半天才接上，帶著一些顫抖，“瀧……瀧野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呵呵……”

　　瀧野笑了一聲，接著就把電話掛了。

　　“‘相羽雄介’……”

　　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聲音嚇了他一跳，越水遙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過來了，“是學園理事長‘相羽川’的那個‘相羽’嗎？”

　　“嗯。”

　　瀧野也沒隱瞞，“相羽雄介是他的次子?！?p>　　“他為什么不讓人過來維修？”越水遙不解，“楓庭不也是屬于明山學園的資產(chǎn)嗎？”

　　瀧野沉默了一會兒，指了指自己，“因為兩家長輩的一些約定……楓庭先屬于瀧野家，然后才屬于明山學園……”

　　“現(xiàn)在瀧野家死得只剩下我了……他想把我趕走，再把這座公寓拆了蓋樓?！?p>　　......

　　趁著越水遙在準備晚飯，瀧野瑛祐回房間里收拾了一下。

　　再回到廚房時，看到桌上的菜肴，他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意外神情。

　　“越水……”

　　“瀧野老師？”

　　“你是不是做得太多了？”

　　她還在忙碌，回頭看了一眼餐桌，“三個人吃的話，不算多吧?！?p>　　“等一下——”

　　瀧野覺得她肯定誤會了什么，“伊原老師不和我們一起吃?！?p>　　“誒？”

　　越水遙的動作停了下來，“為什么？”

　　他不好解釋，只是說：“她不會下來吃的?！?p>　　“……”

　　越水遙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待會兒我去喊伊原老師……”

　　“……她不會下來的。”

　　瀧野搖了搖頭，“算了，我去吧?！?p>　　他來到二樓，敲響伊原理花房間的門，“伊原老師?！?p>　　她打開門，目光中少見地帶著詢問。明明兩人都是寡言者，但他們在今天一天內(nèi)交流的次數(shù)，已經(jīng)比過去一個星期都要多了。

　　“越水同學準備了晚飯……”

　　瀧野平靜地回望著她，“伊原老師也下來一起吃吧。”

　　她緩緩搖頭，又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回短發(fā)遮掩的黑框眼鏡后面。

　　瀧野也沒有多說，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雨……”

　　他回過頭，“什么？”

　　“漏雨?！?p>　　伊原理花望著他，身子折向屋內(nèi)。

　　瀧野抿著嘴，三兩步走了回來，朝里面看了一眼。

　　房間里陳設如常，只是地上多擺了一張椅子，上面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已經(jīng)盛了大半。

　　嘀嗒。

　　又一滴水從天花板上落下，砸進杯子里。

　　“……”

　　屋漏偏逢連夜雨，難的是沒有人來修。瀧野仰著頭看了一會兒，確定滲水的地方只有一處。

　　“我知道了。我會找人來修的?！?p>　　伊原看著他：“相羽……”

　　“那邊不行。”瀧野神色不變，“他們太忙了，抽不出人手?！?p>　　“……”

　　“總之，我會找人來處理……伊原老師，越水同學準備了三人份的飯菜。”

　　她先點頭，然后還是搖頭。

　　瀧野轉(zhuǎn)身下樓了。

　　越水遙看著他，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果，“伊原老師……”

　　“我們吃吧?！?p>　　“……”

　　樓上那位老師是一個能照料自己的成年人，而不是一個孩子，她也不再強求，拉著瀧野坐到了餐桌旁。

　　菜色豐盛，香味俱全。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p>　　......

　　飯后，越水遙負責刷鍋和洗碗，瀧野在一旁看著。

　　他本打算幫忙，被她極力攔住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某一刻，越水的神色變得更認真了些，“瀧野老師……”

　　“嗯?！?p>　　“老師覺得我的廚藝怎么樣？”

　　“很好。”

　　“就算天天吃，也不會膩嗎？”

　　“……”

　　瀧野想了一會兒，“這種事，要膩了的時候才會知道。”

　　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她笑了起來，“老師果然不會哄女孩子呢。”

　　瀧野望向一旁，“我是教師?！?p>　　“……”

　　越水遙縮了縮脖子，已經(jīng)送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還是瀧野主動問了一句，她才繼續(xù)說下去。

　　“老師覺得……嗯……租金……要收多少呢？”

　　瀧野怔了怔，隨即恍然。

　　“你打算每天給我做晚飯，來抵租金嗎？”

　　“嗯……”

　　他一直去外面就餐，也是一項不小的開支；而越水遙住在公寓里，本來就是要自己做飯的。對兩人而言，這是雙贏。

　　瀧野覺得自己還更占便宜，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收她租金的打算……樓上那位社會人都沒交過租，遑論越水遙這個學生了。

　　“那就這樣吧。”

　　他在她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點頭，“食材的錢我也會付的?！?p>　　“不行！”

　　越水遙立即搖頭，“那樣老師就太吃虧了?！?p>　　“先不說這個……”

　　瀧野沒接她的話，“越水，你知道什么地方有私人的房屋維修公司嗎？”

　　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房屋維修嗎……抱歉，我不知道?！?p>　　瀧野只是隨口一問，也沒抱太大希望，接著卻又聽她說道：“待會兒我去問問真山小姐吧?！?p>　　“真山？”

　　“是我在打工的咖啡店店長，是一個很溫柔的姐姐?！?p>　　瀧野有些意外，“你在打工？”

　　“嗯！就在車站附近的羽海野咖啡廳，老師知道嗎？”

　　“不知道?！?p>　　“誒……總之，真山小姐認識的人很多，應該可以幫上老師的忙。”

　　“嗯，那就拜托了?！?p>　　瀧野在廚房里也只是干站著，過了一會兒就回了房間。

　　他將晚上該吃的藥一把吞了，又去洗了個澡。藥力很快生效，他的腦袋逐漸變得昏沉。

　　“老師……”

　　越水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在他面前揮了揮手，“瀧野老師，你已經(jīng)困了嗎？”

　　“唔……”

　　瀧野撐起眼皮，“洗完了嗎？”

　　“嗯?！?p>　　越水坐到他面前，“我剛才聯(lián)系過真山小姐了。她給了我一個電話，是一家專門做房屋防水的小公司。”

　　瀧野捏了捏兩側(cè)的太陽穴，精神稍振。

　　“多謝了。把號碼給我吧?！?p>　　“老師，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對方了?！?p>　　“……”

　　“而且因為離得很近，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大宮先生，打算今天晚上就過來看看?！?p>　　“……”

　　瀧野推了推眼鏡，盯著越水看了一會兒。

　　這個女孩子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不僅有遠勝同齡人的成熟懂事，做起事來也很雷厲風行……

　　“瀧野老師？”

　　“沒什么……”

　　瀧野站了起來，“你有告訴他，這里是木結(jié)構的老房子嗎？”

　　“嗯嗯?！?p>　　“那就好?！?p>　　木結(jié)構的屋子，和鋼筋混凝土鑄就的水泥建筑相差甚遠，防水手段也大不相同。對方既然答應過來，那應該是有所準備了。

　　兩人等了一會兒，屋外響起了門鈴聲。

　　“大宮先生……”

　　是越水聯(lián)系的人，她自然也和瀧野一起出去了，“晚上好。”

　　“哦，晚上好！你就是越水小姐嗎？”

　　“是的。”

　　來人是一個中年大漢，穿著隨意，身上還有一些酒氣。果然和他自己說的一樣，就是順道過來看看而已。

　　“大宮先生。”

　　瀧野也打了聲招呼，接著便開門見山地問道：“這座木屋還有救嗎？”

　　“……”

　　大宮看了他一眼，視線又越過他，盯著后面的老舊公寓瞧了片刻。

　　“一把火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