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給結義兄弟朱瑄、朱瑾寫信,說你們在邊境上重金招誘我的部下,是不對滴,別逮著我一只羊薅羊毛啊,您高抬貴手,換只羊行嗎?另外,麻煩把那些叛逃的汴軍送回來行嗎?
朱瑄、朱瑾對此拒不承認,回信的措辭相當強硬,指責朱溫無中生有、忘恩負義,無理取鬧。
正中下懷!
你兄弟倆要是服軟,給我賠禮道歉,這事兒還真不好辦了。要的就是你們這種作死的態(tài)度。
于是,朱溫上表朝廷,控訴朱氏二兄弟招降納叛、瓦解汴軍;同時傳檄鄰藩:我要抓本軍叛徒,爾等莫慌。
接著,征調大將朱珍、葛從周,進攻曹州、濮州?!叭鞈?zhàn)爭”正式打響。
朱瑄、朱瑾做夢也沒有想到朱溫會在完全消滅掉秦宗權之前倒戈一擊,向結義兄弟、親密戰(zhàn)友拔刀相向。如同斯大林不相信希特勒會在完全征服英國之前對蘇作戰(zhàn)一樣。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兗鄆二朱與朱溫的戰(zhàn)略頭腦不可同日而語。
交戰(zhàn)之初,汴軍所向披靡,朱瑄、朱瑾部隊被殺數(shù)萬人,二人只身脫離戰(zhàn)場。
朱瑄的弟弟朱罕率一萬軍隊增援,遭團滅,朱罕被擒,斬首。
汴將朱珍攻克濮州,濮州刺史朱裕逃入鄆州。朱珍尾隨而至,對鄆州展開攻勢。
汴軍乘勝之勇,奮克二州之余烈,攻勢犀利。鄆州閉城堅守,負隅頑抗。
這是一場“閃擊戰(zhàn)”,天平軍所轄三州,曹、濮、鄆,如今只剩鄆州總部。朱溫卻沒有貪戀鄆州戰(zhàn)場,留下朱珍保持攻勢之后,就率軍返回汴州。
知進退,這就是朱溫比黃巢、秦宗權都要高明的地方。
鄆州這塊兒肥肉雖然誘人,但朱溫已經喪失了“閃擊戰(zhàn)”的優(yōu)勢,此時的首要目標是要防止秦宗權的死灰復燃,避免陷入兩線作戰(zhàn)、腹背受敵的窘境。
大智知止。
朱珍不遺余力地攻擊鄆州,要幫朱溫吞下整個天平軍。
曹州刺史被汴軍活捉,濮州刺史朱裕則逃進了鄆州。鄆州的朱瑄、朱瑾兄弟靈機一動,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將敗軍之將朱裕狠狠地責打一頓。
朱裕便給城外的朱珍寫來密信,聲稱愿當內鬼,里應外合,獻出鄆州。
朱珍也得到了線報,知道朱裕遭受責打的事情,于是對朱裕投降一事并不懷疑。
按照約定,朱珍趁夜色率兵悄然而至,向城頭發(fā)出秘密暗號。
“吱呀呀——”城門慢慢打開。“快進來!”城頭守軍壓低嗓門,招呼城外朱珍。
朱珍大喜,忙命部隊進城接管。
等大軍進城之后,城門忽然關閉。城中火光大亮,伏兵四起,甕城里矢石交錯,入城的汴軍慘遭團滅。
朱珍這才知道自己上當受騙,急忙率部撤退,一路退回濮州。
朱瑄、朱瑾揮軍追殺,趁機奪回曹州。
退守濮州的朱珍很是失落,原本想幫大帥吞掉鄆州,誰曾想不但沒吃下鄆州,還把曹州吐了出去。
也許是擔心朱溫追究他的敗軍失城的罪責,朱珍暗中派人接走了汴州城中的妻兒老小。
自古以來,統(tǒng)兵大將都要把全家留在后方當人質,是慣例,以防止大將陣前叛變。把家眷秘密接出來,是一大忌諱,基本宣告著謀反叛變的意圖。
朱溫聽說之后,暴怒不已,派快馬追趕朱珍家人,并誅殺了城門官,還派親信蔣玄暉前往濮州,調朱珍回汴州,命副將李唐賓接替朱珍的位置。
謀士敬翔急忙勸阻,說朱珍豈會輕易交出兵權,束手就擒?蔣玄暉若到濮州,朱珍必然起疑,搞不好就會被逼叛變。
朱溫也是一時糊涂,蔣玄暉剛走,他就回過味兒來了,再聽敬翔這么一說,連忙再下命令,派加急快馬追趕蔣玄暉,把他喚回。
私接家眷事后,朱溫對朱珍起了猜忌之心,密令副將李唐賓暗中監(jiān)督朱珍的一舉一動。
李唐賓,草軍出身,原為尚讓部下,“王滿渡會戰(zhàn)”中投降朱溫,被安排在朱珍部下,從此,朱珍與李唐賓成了一對兒好搭檔,“雪夜下滑州”就是二人的杰作。
朱珍與李唐賓“威名略等”,論驍勇,李唐賓還稍微蓋過朱珍一籌。然而李唐賓卻只能做朱珍的副手,對此,李唐賓是心有不甘的。
其實道理很簡單,資歷唄。
朱珍是朱溫的嫡系,在草軍陣營時,朱珍就是朱溫的部下。而李唐賓雖也是草軍的底子,卻是在“王滿渡會戰(zhàn)”時剛剛入伙的新人,何況還是降將。
正因李唐賓心中不服,所以他才是朱溫監(jiān)督朱珍的天然眼線。讓李唐賓做朱珍的副手,這就是朱溫的領導藝術
現(xiàn)在,李唐賓把朱珍盯得更緊了。
這一日,朱珍招呼幾個心腹部將,設宴飲酒,排遣心中郁悶。李唐賓懷疑他密謀不軌,于是立刻帶了十幾個親信隨從,闖關出城,要去汴州打朱珍的小報告。
深更半夜,又無主將腰牌,守關將士拒絕李唐賓等人通行。
李唐賓大怒,“爾等只識得朱珍,卻不識得我李唐賓否?”
守關將士照章辦事,鐵面無私,“無有腰牌,任何人不得通行?!?p> 李唐賓急躁不已,“緊要軍情,若有延誤,爾等擔當?shù)钠饐幔俊?p> “無有腰牌,任何人不得通行?!?p> 李唐賓伸手入懷,“瞎了你的狗眼,來看,腰牌在此。”
守關將士走到近前,高舉火把,例行查驗。
李唐賓反手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大手一揮,強闖關卡,直奔汴州方向奔去。
其余守關將士連忙向朱珍報告。
朱珍大驚失色,連叫“不好”,來不及換衣服、帶隨從,飛身上馬,單人獨騎,也往汴州方向狂奔。
二人幾乎是前后腳來到了朱溫面前。
李唐賓指責朱珍私宴部曲,圖謀不軌;朱珍大罵李唐賓無中生有、陷害忠良。二人互相指責謾罵,場面一度混亂失控。
朱珍能拋下部隊,單人獨騎跑回汴州,足以證明他確實沒有叛變謀反之意。朱溫好言勸慰,仍放心地放他回濮州,繼續(xù)統(tǒng)兵作戰(zhàn);對于李唐賓,也是大加贊賞,雖然這次沒有實錘就妄加臆斷,但這說明李唐賓同志警覺性很高嘛。
朱溫沒有怪罪任何一個人,讓二人盡釋前嫌,返回濮州。
朱溫是很欣慰的。一來是朱珍確實沒有反心,二來是李唐賓的監(jiān)督工作很到位。從此,濮州可以高枕無憂了。
當然,這只是朱溫的一廂情愿。
經過此事之后,朱珍與李唐賓之間的私人恩怨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為將來的一次大禍埋下了伏筆。
朱溫率主力回汴州的做法是非常明智的。當月,秦宗權攻陷鄭州。
一切都與敬翔的推演一樣。
“向東看”是大謀士敬翔做出的“隆中對”,指出若想發(fā)展壯大,必須向東攫取土地,向朱瑄、朱瑾、時溥發(fā)難,并且指出該項行動的精髓在于一個“快”字,務必在解決掉秦宗權、朝廷擺脫困境之前完成擴張,否則將永遠地喪失發(fā)展壯大的機會。
如何跟徐州時溥翻臉呢?
敬翔一時也想不出合理的借口。正在這時,朝廷降下制書,讓朱溫兼領淮南節(jié)度使。
原淮南節(jié)度使高駢哪兒去了?
他死了。
南無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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