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二次出幸

　　踏著沉重的腳步，歸鄉(xiāng)路是那么漫長，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吹來故鄉(xiāng)泥土的芳香……

　　這不是寫意，是寫實。唐僖宗聞到的確實是一陣陣泥土的芳香。飽經(jīng)戰(zhàn)火蹂躪的長安，到處是殘垣斷壁，荊棘野草，一片荒涼，甚至有狐貍野兔奔逃嬉戲……這還是經(jīng)過王徵同志用心修繕了近半年的成果。

　　唐僖宗下詔，大赦改元，以討個好彩頭。改中和五年為光啟元年。這年號改的好，光啟光啟，燒光重啟。

　　回到長安后，田令孜又面臨著一個棘手的問題：財政赤字。

　　當時，朝廷的支出主要是以下幾個方面：

　　1，軍費

　　先不說原有的左、右神策軍，只田令孜新招募的，就有五萬四千新軍，還有他新改編的“隨駕五都”。幾萬張嘴等著吃飯，幾萬雙手等著要錢……龐大的軍隊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吞金獸。

　　2，官員俸祿

　　僖宗的成都流亡政府雖然只是偏安一隅的流亡政府，但也是帝國唯一合法的中央政府，仍要維持一整套行政管理體系和組織人員架構，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南衙北司的官員加起來共有一萬多人。

　　3，基建

　　長安城已經(jīng)淪為一片焦土，重建帝國首都，無疑是一項花費巨大的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工程。

　　4，其他

　　僖宗皇帝的個人開銷，他在游戲娛樂方面從來都是出手闊綽。生長在皇宮內(nèi)院，才11歲就登基，僖宗對金錢確實沒有概念，他也許并不知道一貫錢的真正價值。再加上田令孜別有用心的教唆，僖宗皇帝的個人娛樂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據(jù)記載，懿宗出游的費用如下：“用錢十萬，金帛五車，十部樂工五百，犢車、紅網(wǎng)朱網(wǎng)畫香車百乘，諸衛(wèi)三千。”僖宗應該予以沿用，而且僖宗在游手好閑方面遠遠超過懿宗老爹。

　　讓小皇帝沉迷于紙醉金迷、燈紅酒綠，是田令孜的頂層設計。所以僖宗皇帝的個人開銷也堪稱一個無底洞。

　　再看朝廷的收入。

　　絕大多數(shù)地區(qū)都以匪患嚴重、貢路受阻為由，不再向中央繳納貢賦，中央朝廷的財政收入只有京畿地區(qū)、同州、華州、鳳翔等幾個臨近州縣的租稅。

　　作為史書，應該力求客觀，然而史館編修們又時常在字里行間流露一下他們的浪漫主義情懷。比如，史書上說當時只有長安附近的同、華、鳳翔等向中央繳納貢賦，可又在某些人物傳記中出現(xiàn)“當時天下只有某某向中央繳納貢賦”的語句。

　　我們不能太較真，只能說這是為了凸顯某人的忠君愛國而運用的夸張的修辭手法，而非客觀寫實。認真你就輸了。

　　總之，太平盛世時，全天下的藩鎮(zhèn)諸侯都要向長安方面繳納貢賦，以維持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zhuǎn)。如今，絕大部分藩鎮(zhèn)都停止了對長安的輸血。

　　財政收入呈斷崖式下滑，而支出卻直線上升。其結果自然是出現(xiàn)嚴重的財政赤字。

　　田令孜冥思苦想，終于想到一條財路。

　　除了稅收，朝廷另一大進項就是鹽鐵專營之利。

　　之前，安邑、解縣（兩地均在今山西省運城市）有鹽池，隸屬中央鹽鐵使，鹽鐵專賣一直是朝廷的重要收入來源。現(xiàn)在，這兩地鹽池被河中節(jié)度使王重榮控制，每年只往中央進貢三千車食鹽而已。

　　于是，田令孜下令恢復原來的編制，并親自承包了鹽鐵專賣業(yè)務（兩池榷鹽使）。這樣一來，沒有中間商賺差價，鹽鐵專賣的巨大利潤流入田令孜的口袋。

　　王重榮當然不會坐視奶酪被動，不斷上疏抗議，朝廷派特使宦官調(diào)解。

　　無果。

　　【向左轉(zhuǎn)，齊步走】

　　與虎謀皮，當然無果。

　　田令孜也不會寄希望于“調(diào)解”，他的對策是移鎮(zhèn)，下詔三鎮(zhèn)互移：

　　調(diào)河中節(jié)度使王重榮赴鎮(zhèn)泰寧軍；

　　調(diào)泰寧節(jié)度使齊克讓赴鎮(zhèn)義武軍；

　　調(diào)義武節(jié)度使王處存赴鎮(zhèn)河中。

　　同時給河東李克用下詔，命李克用護送王處存赴鎮(zhèn)。

　　義武王處存上疏朝廷，說易州剛剛遭受了盧龍軍、成德軍的侵略，形勢不容樂觀，不敢輕易離開，何況王重榮有收復京師之大功，又無過錯，也不宜輕易地移鎮(zhèn)，否則會動搖天下人心。

　　王重榮則列舉田令孜擅權、禍國殃民的十大罪狀，上奏朝廷。實際上，這相當于一份“討田閹檄文”了，戰(zhàn)爭的陰云又籠罩在了長安上空。

　　對于二鎮(zhèn)或軟或硬的抗爭，田令孜置之不理，再發(fā)一道詔書，命令王處存即刻上路，少廢話，想抗旨嗎？

　　王處存無奈，只能奉詔上路。當他抵達晉州城下時，晉州刺史關閉城門，拒絕王處存入境。王處存只好原路返回。

　　田令孜暗中聯(lián)合了靜難（邠寧軍改名為靜難軍）節(jié)度使朱玫、鳳翔節(jié)度使李昌符（李昌言之弟，李昌言已死），組成“中央關西軍”，為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做好了準備。

　　既然王重榮不肯奉詔，那“中央關西軍”就師出有名了，打你個抗旨不遵。

　　王重榮向李克用求救。

　　此時的李克用正在積極招兵買馬，擴充軍力，他回復王重榮，說自己打算集結北方蠻夷部落，先南下干掉汴州朱溫，報上源驛之仇，再揮戈西進，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掃平關西集團軍。

　　王重榮為他分析當前形勢，說等你滅了朱溫，我也成了田閹的俘虜了，事分輕重緩急，不如咱們先清君側，再收拾朱溫。

　　朱溫和王重榮剛剛結成甥舅關系，如今，王重榮卻出賣了朱溫。

　　敵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關西軍團立刻秘密聯(lián)絡朱溫，表示支持他，干掉李克用。

　　李克用對朝廷發(fā)出軍事威脅，指出朱玫、李昌符暗中勾結朱溫，想置我于死地，我只能出于自衛(wèi)而集結十五萬大軍，我準備帶兵渡河，干掉朱玫、李昌符，再回頭干掉朱溫，報仇雪恨，陛下您放心，我一定不會接近長安，保證不驚擾圣駕。

　　面對李克用的恐嚇，朱玫將計就計，暗中派手下到長安搞恐怖襲擊，或者放火焚燒公家物資，或者刺殺皇帝侍從，對外聲稱是受李克用指使，同時散播李克用要進京劫持圣駕的謠言。

　　田令孜命朱玫、李昌符率領各自軍隊，會同保大軍、朔方軍、定難軍等鎮(zhèn)共三萬人馬，出師討伐王重榮。

　　王重榮率部抵抗，并向李克用緊急求援。李克用率軍南下。

　　在李克用趕到之前，王重榮憑一己之力已經(jīng)與關西軍團打成平手，在同州對峙一個多月。李克用加入戰(zhàn)斗之后，戰(zhàn)爭天平立刻向河中聯(lián)軍傾斜。

　　田令孜急忙用皇帝的名義下詔，命令交戰(zhàn)雙方立即?；?，呼吁雙方保持冷靜克制……

　　李克用、王重榮給出?；饤l件：請圣上斬殺田令孜、朱玫、李昌符。

　　談崩了，接著干。

　　關西軍團大潰敗，朱玫、李昌符逃回本鎮(zhèn)，潰軍所過之處，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絕不辜負他們“御敵無術，擾民有方”的口碑。

　　李克用乘勝逼近京師。

　　田令孜挾持著唐僖宗，連夜逃到鳳翔。

　　唐僖宗剛回長安不到一年，就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為緩和局勢，田令孜詔改“河中軍”為“護國軍”。

　　聽說田令孜挾持天子西逃，李克用急忙回師，撤退到河中，不踩田令孜的陷阱。帶兵逼駕，這個鍋不能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