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母女之間的戰(zhàn)爭

第四十二章 歲月靜好 家宅和寧

母女之間的戰(zhàn)爭 霜月亭亭 3218 2024-07-21 15:35:25

  從自己與女兒的矛盾和解決中,阿珍感到,在親子關系的架構中,父母相當于上層建筑,從上層建筑來解決問題,總要容易得多。所以,要改變不協(xié)調的親子關系,首先要改變的是作為父母本身對待子女的方式。

  但一想到自己與母親的關系,她又對自己的上述診斷持懷疑的態(tài)度。自己與母親在學識和教養(yǎng)方面地差地別,想要指望年近古稀的母親改變自己一向習慣的對待子女的方式,實在難于登天。母親的思想始終活在20世紀80年代以前,沒認識幾個字的她也很難接受新的事物。而自己已經適應了21世紀的生活方式,知道要適應快節(jié)奏的時代生活,就必須要不斷地吸收新的知識,調整自己,直面困難,解決問題。知道自己和孩子之間的溝通存在問題,就去找出原因所在,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從而有效化解親子之間的矛盾。

  然而從阿珍記事以來,母親對孩子除了責罵、嘲諷就是抱怨,哪怕本來是一句關心的話語,從她習慣用反問句的嘴里說出來,也變成了一句令人反感的譴責。這是時代的悲劇,也是母親的悲劇。

  但是,時至今日,母親改變不改變還有什么重要呢?對于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身體健康、無病無災才是最重要的。她當然也希望兒女孝順、子孫繞膝,也希望子女能多聽聽她的嘮叨,多回家看看,但是對于已經離心的子女來說,這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中國父母的最大悲哀,就是正當年的時候沒有把心底的愛說出來,甚至以相反的方式表達出來,所以,讓子女認為父母是不愛他們的;而當父母垂垂老矣的時候,卻奢求子女把對父母的愛清楚地表達出來,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阿珍也不奢望母親能反思自己過去對待子女的方式,只求父母一切安好,無病無災,便心底坦然。她也會偶爾打一次電話回去問候,但每次都是說不上幾句;逢年過節(jié)她也會郵寄一些禮物給父母,打一些生活費到父母的帳戶上,盡到為人子女的贍養(yǎng)義務。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她當然知道這個年紀的母親情感上很孤獨,需要有人傾聽她的心聲,需要有人與她交流。父親跟母親已經分居很長時間了,兩人每天幾乎無話可說。但父親畢竟是男人,出門就是朋友,而母親的世界,這么多年來除了父親就是子女,單純得像一片雪白的世界。可是阿珍和弟弟們都無法提供給母親需要的情感交流,哪怕是一年回家一次,阿珍和母親見面也說不上幾句,彼此心里總有個疙瘩,阿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多說話又得罪母親,這個年紀還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實在是自己承擔不起;母親知道自己那次賭氣回家不成體統(tǒng),再也沒好意思去阿珍家。

  這樣別別扭扭地過了這么多年,阿珍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為人母的少婦,目睹了很多同齡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囧境,漸漸明白了什么是人生最珍貴的東西。

  隔壁鄰居覃姐這段時間以來都是無精打采,兩眼浮腫,因為她這段時間以來又要照顧在醫(yī)院生病住院的公公,又要每天拖著老年癡呆的婆婆做生意掙錢養(yǎng)家,還要操心讀高中的兒子,其中的艱辛自不必說。

  江斌一個親戚的兒子要結婚了,按照習俗,需要一個有福之人來幫新郎新娘鋪喜床。這個有福之人條件一是兒女雙全,條件二是父母俱在。這個“重擔”很快就落在了阿珍身上。因為阿珍不僅是父母俱在,連年愈古稀的公婆都身體康健,自然是不二人選。算來這已經是阿珍鋪的第二次喜床,環(huán)顧自己的親朋好友,并沒有第二人有此殊榮。不禁感慨: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才是那個福氣最大的有福之人哪!人世間,有多少人如同自己這般,“身中福中不知福”?

  阿珍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一看顯示,竟是老家打來的,不禁疑惑,接通電話:“喂,您好。”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久違的聲音:“阿珍,是我?!卑⒄渎牭骄尤皇悄赣H的聲音,不禁一愣。因為她知道母親之前不喜歡拿手機,嫌重,所以她壓根不知道母親有電話號碼。但是母親居然打電話給她,讓她十分意外,也讓她驚疑,生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母親居然跟她說的是開心的事情,聽聲音她似乎心情不錯,她說她現(xiàn)在買了個跳舞機,跳舞機每天一大早就會播放跳舞的教學視頻,她跟著學習跳舞,很快出一身汗,這種生活比之前每天在家干坐著渾身舒坦多了。

  阿珍聽了十分驚異,隨即替母親開心起來,便建議母親可以去村里組隊,找一些朋友一起跳,就像城市里面跳廣場舞一樣,這樣玩得更開心。她希望母親每天都能這樣開心。

  母親哼了一聲:“不叫她們,她們腦子不開化,還嘲笑我,說有這跳舞的閑工夫不如幫她們挑兩擔大糞。老古板,她們懂什么?還不如我自己在家一個人跳開心。”

  阿珍聽到母親居然嘲笑村里的人是老古板,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她想起了當年教母親用手機,母親卻始終不愿學的事情,真是今非昔比呀!便說:“你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我這里住一段時間,我給你報名參加那些廣場舞,讓你看看有伴多么好玩。城里的老人玩這個平常得很,每天都有一大群人一起跳,你和她們一起玩肯定很開心?!?p>  母親想起來了,她之前帶小琬的時候偶爾看過老人跳廣場舞,只不過,那時連在旁邊看都覺得難為情。現(xiàn)在她聽阿珍這么一說,馬上表示過段時間她得空了就過去。

  阿珍笑著說:“好好,你現(xiàn)在懂得跟上時代潮流了,這樣我就不用為你操心了?!?p>  掛斷電話,阿珍始終面帶笑容,久久的,久久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她為母親的轉變感到高興。

  今天心情舒暢,好久沒看電視了,阿珍打開電視機,此刻剛好是新聞時間,看看現(xiàn)在有什么好新聞吧。

  畫面顯示的卻是俄羅斯和烏克蘭激烈沖突的場面,電視里面炮火連天,無數(shù)生靈涂炭,高樓夷為平地。一個個渾身帶血的軍人,一副副抬著傷員的擔架從電視鏡頭前走過。金發(fā)碧眼的老外平民在流淚控訴,蓬頭垢面的難民兒童哇哇大哭……

  阿珍本來開了一包薯片準備邊吃邊看,但這個場景讓她愣住了,久久難于下咽。人心是肉長的,她無法在親眼看著流血流淚的真實場景時還能暢懷享受。

  她心想,幸好這不是在中國,否則以江斌的軍人身份,只怕難以避免上戰(zhàn)場的命運。罷了,若是在中國,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們只怕也難逃淪為難民的厄運。戰(zhàn)爭面前,平頭百姓,命如草芥。

  江斌打了電話回來,說他今晚不回家了,要備勤,最近可能要經?;夭涣思?,上級領導交待的任務緊張。

  阿珍緊張地問:“是外部形勢不好,所以你們也要加強訓練嗎?”

  江斌不耐煩地說:“電話里面不說這個,作為家屬你也不要問。”電話那頭掛了。

  此后兩天,阿珍都沒接到江斌的電話,同小區(qū)的軍嫂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現(xiàn)丈夫已經幾天沒有回家,也沒有任何消息,不知部隊發(fā)生了何事,一個個忐忑不安起來。

  夜晚,阿珍做了個夢,夢見綠色軍用卡車拉著一車車的軍人奔赴前線,她拼命地尋找丈夫的身影,但黑壓壓的人頭,她去哪里去找丈夫的影子。卡車啟動了,她帶著孩子們拼命追趕著卡車,想跟著卡車一起走,但卻怎么也追不上。她茫然四顧,不知今后的路該何去何從。

  江斌終于回家了,他神秘地告訴阿珍,這次其實是執(zhí)行了一個特別任務——押送一批重刑犯轉移監(jiān)獄,途中有個犯人想要逃跑,被一個新兵戰(zhàn)士一槍放倒,所幸沒出大亂子。

  阿珍聽得心驚,問:“你沒有受傷吧?”

  江斌說:“我沒事。受傷的是逃跑的犯人。”阿珍查看他身上確實沒有受傷的痕跡,這才放心。

  夜深人靜,夏蟲呢喃,阿珍和江斌躺在床上,阿珍問他:“萬一,國家有難的時候,你不會也要上前線吧?”

  江斌笑笑:“如果國家需要,必須去啊,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p>  阿珍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如果我說我不想讓你立功,只想讓你活著回來,會不會讓你顯得很沒出息?”

  江斌笑了,摟住她:“放心吧,我都快退役了,咱們國家這么多青壯年,上戰(zhàn)場也輪不到我了。這輩子我應該是沒什么為國捐軀的機會了?!?p>  阿珍趕緊捂住他的嘴巴:“烏鴉嘴!”

  江斌很快睡著了,傳出來均勻的鼾聲。阿珍卻毫無睡意,眼神久久凝視著窗外。

  一輪明月高懸,俯視蒼茫大地,仿佛一位神明在冷眼旁觀著這人世間千百年來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

  月圓月缺,云起云滅,千百年來,熙熙攘攘,多少紅塵俗事在它的眼里煙消云散,不留痕跡,任你活在峰火連天的環(huán)境,還是歲月靜好的國度,終究不過是一場夢。一如阿珍這樣在蕓蕓眾生之中毫不起眼的小康之家,也不過是宇宙中的一粒塵埃罷了。

  對于平頭小民而言,活在當下,安穩(wěn)百年,家宅和寧,已是最好。

  (完)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