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自盧止戈走后也告辭。
九先生將紫逸支退,獨留花自量與一月二人。九先生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卻一言不發(fā)。
花自量讓九先生看得渾身難受,嚷嚷:“一月,我送你回去!走走走!九先生,晚輩告辭?!?p> 九先生摸著嘴角的胡子,“你們倆若是愿意在我紫飛樓閉關三年,可保一生平安?!?p> “三年!”花自量驚呼,“你這哪是保我一生平安!三年見不到我那些寶貝兒們,你這就是要我小命!”
一月雖不至花自量這般,但也覺著九先生這要求著實無理。
“九先生,您也不是這么無聊的人。”花自量笑嘻嘻湊到九先生面前,“聽聞九先生不僅知曉天地,還卜得一手好卦。您可是窺得了什么天機,透露給我聽聽?!?p> “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本畔壬淮罾砘ㄗ粤哭D向一月,“一月,你一生顛沛,你可知苦不是苦,甜未必是甜。悲未必悲、喜不是喜。這三年你不去經歷,我可保你后世安穩(wěn)?!?p> 一月默不作聲,她對九先生的話似懂非懂,差一點點就能領悟,但卻又不愿意去達到這一點點。
“神神叨叨!”花自量喃喃。
九先生轉回看著花自量?!澳惚静皇侨绱酥?,何苦假裝?你若放下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三年后,百世無憂。”
花自量臉上閃過一瞬驚愕,馬上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笑著說道:“我不愿意?!?p> 隨后轉身看向一月?!澳懔粝掳伞B牼畔壬臎]錯。”
一月搖搖頭,也道:“我不愿意。”
九先生摸著嘴角的胡子。轉過身逗弄籠子里的灰鼠,擺擺手示意兩人離開。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噠噠噠噠噠噠噠,盼千金游子何之,噠噠噠噠,正是何時?噠噠噠噠,噠噠噠噠……”花自量半躺著身子,不耐其煩地唱著歌,嘴角掛著笑,眼睛時不時地瞟向一月。
“花二爺,你能消停會兒嗎?”
花自量仰起頭,笑著說:“你這曲子著實唱的不錯,是這些年里,你唱的最好的一曲?;斘蚁矚g聽,你又不唱給我聽,那我便只好自己唱。你覺著我唱的如何?”
“有形無神?!?p> “噢?那我再練練。平生~”
“花二爺,我自己能回煙雨樓?!毖韵轮獗闶牵貌恢ㄗ粤?,可有多遠走多遠。
“我答應了盧止戈的。一定將你安全送回去。”花自量坐起身擺弄衣裳,忽然眼中噙著隱隱淚光,“你該不會是嫌我吵?即使如此那我便出去坐著,孤男寡女公乘一馬車確實有失禮儀?!?p> 一月哪能不知花自量只是裝腔作勢,可還是攔住他?!盎ǘ斶€是待著吧?!?p> 一開始花自量是在外頭坐著,但他偏生不好好坐著,對著來往的姑娘擠眉弄眼,惹得那些姑娘春心萌動,堵在車前,堵了好一陣子才脫身。如果讓他出去,就別想安心上路。
花自量自言自語道:“也不知盧止戈和幸雪這一路可否兇險,星謫如此歹毒,萬一他們落到星謫手上,再被種上嗜血蠱可怎么辦……欸……”花自量故意引起一月的擔憂。
“你心里既有打算直說便好。”
花自量嘴角微揚?!拔覀內フ腋裆椭?,要解蠱之法!”
一月蹙眉,花自量前前后后都表現的對解蠱之法十分感興趣?!澳愦罂勺约喝??!?p> 花自量斂了笑,難得正經地說:“格桑幫主曾多次上景瀟山莊求見白瀟瀟,是我的爹娘易容成白瀟瀟的模樣戲弄他。他與白瀟瀟的過往,你該有幾分耳聞,所以,他不見得會見我。”
一月明白了,在紫飛樓時,九先生說他們幾人與格桑都有淵源,所以花自量以為自己與格??赡芟嘧R。
“我并不認識格桑幫主,幾年前二月對格桑幫主一見鐘情,向他吐露心意被拒后,未免難堪用的是我的名號?!?p> 花自量聞言喃喃:“你的名號真是好用,任誰都愛用?!?p> “你說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原來你與格桑也并不熟,欸……”花自量躺回座椅上,閉上眼。既不說話,也不唱曲。
一月看著花自量這般安靜倒有不習慣,問到:“你為什么對解蠱之法這么感興趣?”
“我爹生病的癥狀與九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樣,當時遍訪名醫(yī)都診不出病,直到今日聽了九先生的話,我猜想應該是中蠱?!被ㄗ粤空f話時仍舊閉著眼睛。這樣便顯露不出情緒?
“去試試吧?!?p> 花自量猛地起身,驚問到:“你是說你愿與我同去尋格桑幫主?”花自量本想著將一月送回去后再自個兒去的。
一月點點頭。她想著盧止戈身闖龍?zhí)叮羰悄苋デ笄蟾裆椭?,或許能求得解蠱之法也是助盧止戈一把。
花自量歡喜地喊道:“車夫!車夫!去大漠!”
他想起離開紫飛樓時,九先生在他耳邊說的話。躊躇一陣說道:“一月,你為人雖清冷但是爽快,我也不藏著掖著。九先生同我說若要證明心中猜想帶著你必定事半功倍?!?p> 一月聞言出神,難不成二月還頂著她的名號與格桑幫主有什么她不知情的事?
“不管九先生是什么意思,我還是得多謝你愿同我走這一趟?!?p> “我并不是為你,你不必謝我?!?p> 花自量靠在馬車上,“我知道,為了盧止戈。”忽而玩味地問到,“你對幸雪說你與盧止戈并不是兩情相悅,可曾后悔?”
一月凝眉。后悔嗎?
“罷了,你不必同我說。此去大漠路途遙遠,歇歇吧!”花自量又自顧自躺下,一只香囊從袖中滑落,花自量撿起細細拍落上頭的塵土,放入懷中。
黃色臘梅?煙雨樓人手一只這樣的香囊。十月將香囊贈與她們之時,曾說若是遇上決意托付終身的未來夫婿,便將香囊贈送與他,他便是煙雨樓的女婿,姐妹們都將他看做自己人。
這只香囊約莫是十月送的。一月如是猜想,樓里喜歡花自量的姑娘不在少數,連四月那樣老成都不能免俗。
可花自量沒有占有她們的心思,她們亦如是,故此也犯不上送香囊。除了十月……盼浪子做良婿?終是癡心錯付吧。
冬日寒風凜冽,越靠北越覺著寒涼,握著馬韁的手只能來回屈張以免凍僵,入了夜寒風更是刺骨。
前方微光閃爍,不遠處應該有個鎮(zhèn)子,趕了一天路也該歇歇。
掌柜的靠在柜臺上,用手支著腦袋打瞌睡,聽見門外傳來馬兒嘶叫,立馬來了精神,小跑著出門相迎。
“兩位客官,可是住店?”掌柜的接過那兩人手里的馬韁栓好,“這么冷的天兒,估摸著要下雪,快進里頭暖和暖和。”
掌柜的來回打量這兩人,男的雖然被寒風刮紅了臉,但是看著俊朗,衣著儒雅,女的戴著圍帽看不清長相,單看身段,定是個美人胚子。
這兩人便是要趕去妖怪山的盧止戈與沈幸雪二人。
“掌柜的,要兩間客房,備點熱菜送到房里,勞煩您?!北R止戈客氣地說。
掌柜的瞇著眼笑道:“哪兒的話!這就帶兩位上樓!”順手拎起水壺。“客官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多謝掌柜的?!?p> 掌柜的將兩人送上樓,放下水壺,眼睛直往沈幸雪那兒瞟。
盧止戈出言提醒:“掌柜的,我們的飯菜還請快一些?!?p> “欸!瞧我這腦子!這就來!”
掌柜的剛走,沈幸雪便摘下圍帽。“這個掌柜的,有點奇怪?!?p> “何出此言。”盧止戈看向沈幸雪,整日趕路再加上冬日干燥,沈幸雪的嘴皮干得發(fā)白,皺在一起。
盧止戈倒了杯水遞給她,“先喝點水。”
沈幸雪接過,杯子暖烘烘的,冒著熱氣。沈幸雪湊到杯口,抿了抿,“你別光看我,你也喝?!?p> 盧止戈笑了笑,拿起水壺倒杯水給自己。
“你看看現在什么時辰了?大冬天的掌柜的這么晚不睡覺?要不就是這生意特別好,要不然他估計專程等我們呢。”
“等我們?”盧止戈思索一番,“一會試試他不就知道了?!?p> 沒多久掌柜的來敲門。“客官,飯菜好了!”
“送進來?!?p> “好香啊。掌柜的你們廚子的技藝真是一流?!?p> 掌柜的聽一直未說話的姑娘開口,笑嘻嘻道:“姑娘哪的話。不過是些家常菜,可得趁熱吃?!?p> “那我要好好嘗嘗。”沈幸雪撩開圍帽一角,掌柜的不由伸頭窺視。
膚若凝脂,貌比天仙。掌柜的看直了眼,沈幸雪夾了口白菜贊道:“這菜真好吃!”
盧止戈見狀腹誹,花自量當時提議沈幸雪用美人計時,他可沒當回事。沒曾想這么快便用上了。
“掌柜的菜做的這么好吃,生意想必也好的很吧?!?p> “客官說笑了。這兒就是個小地方,除了固定來往的商隊,其他的客人少之又少?!?p> “商隊?他們今天可來了?”沈幸雪淺淺一笑,掌柜的頓時失了神,“我想買些好玩的小玩意兒呢?!?p> “他們啊,這段日子是不會來的。要等來年開春咯?!?p> 沈幸雪看似失望的模樣,抬手放下圍帽。
美人遮住臉,掌柜的不禁惋惜,卻聽見盧止戈下了逐客令?!罢乒竦?,這飯菜我們一會吃完給您拿下去。這么晚您也早點睡去吧?!?p> “欸!好!好!”掌柜的退出房外,掩上門。
沈幸雪摘下帽挑著眉?!拔艺f的沒錯吧,果然是在等我們啊?!?p> 盧止戈嘴角微揚道:“將計就計?!?p>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