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寺集點開消息,這是一個除靈委托常用的app。
在日本手機是絕對實名制,個人身份證明有效信息,銀行賬戶,電話號碼等等全部捆綁在同一個手機上。
一機一卡,一機一身份。
在這個軟件上能看到除靈人和委托人互相之間的信息,包括住址所在地,工作單位,寺廟神社所在地等等,比較透明化。
點開委托。
這是一個發(fā)布在公共委托區(qū)的委托事件,委托人署名叫做藤原夫人。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大師?!?p> 【我的孩子從一個星期前開始遭遇超自然事件,每次放在房間還沒做好的家庭作業(yè)會突然出現(xiàn)字跡?!?p> 【我的孩子對我說,有一個靈在幫他寫家庭作業(yè)?!?p> 【我一開始并不當回事,因為我的孩子決計不會做出故意畫鬼畫符交作業(yè)這檔事,他一直都很誠實,不可能撒謊?!?p> 【直到我發(fā)現(xiàn),每次我下班回家做晚餐時,桌上竟然都會多出一雙碗筷,可是我的家里明明只有兩個在讀小學的孩子?!?p> 【這件怪事讓我連續(xù)好幾天失眠睡不好覺,于是有一天,我將孩子放學布置的家庭作業(yè)在晚上放到房間內(nèi),第二天再打開門,作業(yè)竟然全寫上了密密麻麻的字,我終于相信這是靈的存在所導致的。】
【此外,我的孩子最近因為這件事受到其他同學的嘲笑,現(xiàn)在一度不愿去學校,所以我想委托大師進行除靈?!?p> 【拜托各位大師,我愿意付出三萬日元的報酬。】
原來這是一個搞人心態(tài)的靈啊。
清河寺集明白了。
他最近時常接觸到這些傷害不高,但侮辱性極強的靈。
譬如白領所接觸到的那頭搞人心態(tài)的惡靈,由純粹惡意而生,不會傷人,但會不斷地待在身邊搞人心態(tài)。
現(xiàn)在陰氣最重,大量靈開始在夜間出沒。
對于清河寺集這類除靈人來說,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這頭靈暫時不知善惡,應該不太危險,只要超度了就能得到三萬日元和一定程度的法力,看起來非常劃算。
在日本,一萬日元大概相當于人民幣六百多塊錢。
比起他購買音樂相關基礎外設需要的七十萬日元來說,三萬日元是一個小目標。
有了小目標,就慢慢攢錢吧。
清河寺集瞟了一眼委托下方附上的一小段視頻,沒有急著播放。
他選擇先點下接受委托這個按鍵。
開始轉(zhuǎn)圈圈。
過了幾秒圈圈咻的一下轉(zhuǎn)完,手機彈出一個十分抱歉的Q版動漫圖案,下面一行用醒目的字體顯示出來。
委托失敗,當前事件的委托除靈人為:
【富士淺間大社本宮巫女,上杉千代?!?p> 果然是網(wǎng)不行嗎?
清河寺集皺了皺眉,他可沒辦法給網(wǎng)絡開光啊。
不過……
淺間大社本宮?
世風日下,連堂堂淺間大社的巫女都開始和貧僧搶委托了。
淺間大社可一點都不缺錢。
整個日本富士山的山頂都是淺間大社的,每年淺間大社光是通過收取旅游租賃費用都能獲得天價日元。
而淺間大社冠以本宮之名,是全日本所有淺間神社的總部。
從這里走出來的巫女,應該也是全日本最強最有錢的巫女。
清河寺集不禁暢想。
從靜岡縣富士宮市跑到東京新宿區(qū),這得花多少錢啊?
這么說,淺間大社出來的巫女應該能隨便坐計程車到處逛了吧?
清河寺集嘆了口氣。
貧僧還沒過上能隨便坐計程車的生活。
想不到淺間大社的巫女竟然先做到了。
清河寺集并沒有這么奢侈的打算,他選擇擠最后一班地鐵。
腦海里稍作思考,片刻后清河寺集在屏幕上輕點了一下。
申請加入本次除靈。
過了幾秒,屏幕上彈出了一行字:
系統(tǒng)提示:上杉千代同意了您的除靈申請。
清河寺集愣了一下。
組隊除靈所得收益通常五五分成,從事除靈這么久,他很少遇到這樣愿意和他人共同超度的除靈人。
上一次和別人一起除靈,還是三個月以前了。
不知為何,許多人都不愿和他一起除靈,真是太冷漠無情了。
幾乎是一瞬間,清河寺集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巫女有了好印象。
在這冷漠無情的人世間,只有小巫女還能給他一絲溫暖。
在除靈專用的臨時聊天室里,有一個巫女,一個和尚。
頭像分別是冰菓里的千反田愛瑠,以及一擊男光頭和尚頭像。
上杉千代:【清河桑,我在這個地鐵出口等你。】
清河寺集摁著鍵盤噠噠噠打出一行字,禮貌回答道:
【謝謝,我知道了,還有我姓清河寺,名集?!?p> 上杉千代:【啊?非常抱歉,清河寺桑!我在這個地鐵口等你?!?p> 叮的一下甩出來四谷三丁目站的地鐵定位,除了在接下來的消息中附上一個周圍景色的圖片以外,沒有其他多余的廢話。
不愧是來自富士山大神社的巫女,真是又有錢又高冷。
他大概摸清楚這個巫女的性格了。
清河寺集合上手機,花了大概十多分鐘的時間,走到四谷站。
來往地鐵的所有人全都無聲地涌向左邊樓梯口,十分默契。
清河寺集順著人群一直走到一處自動售票機前,因為沒有安檢的原因,在這個點擠在售票機前的人并不多。
他從袈裟里掏出兩枚面額100的硬幣,塞入購票機里,買了一張去往四谷三丁目站的地鐵票。
日本還沒有普及前世的掃碼支付,大多用紙幣或硬幣購票。
坐一站地鐵需要120日元,相當于7塊錢人民幣。
等待自動售票機出票的功夫,清河寺集莫名冒出了一個想法。
售票機應該能開光吧?
隨著“咚咚”兩聲響起,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覺得這個應該是不能開光的。
咚咚聲停下,出幣口“嘩”的一下吐出硬幣,以及一小張印有東京地下鐵的地鐵票。
清河寺集伸手取過,走入四谷站地下鐵。
月臺上人很少,基本都是下班后喝完酒回到住處的下班族。
統(tǒng)一黑白灰配色,純白襯衫,黑西裝,一手搭著脫下的西裝外套,一手提著公文包。
站在月臺,就像是整齊復制出來的一樣。
看手機的很少,基本都是原地看書讀報紙,或者看少年jump這類連載漫畫雜志。
之所以大部分下班族清一色選擇在地鐵看書——
很大原因是地鐵里沒有網(wǎng)絡。
雖然在這里沒有手機玩,不過清河寺集也沒有閑著。
他在心里開始默念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給自己加上法力。
這也就是東京許多和尚時常在清晨誦經(jīng)的原因。
清晨誦經(jīng),給自己加法力的效果極佳。
再過幾分鐘就到第二天,多念一遍總不會差。
清河寺集的法力并不多,除靈至今也就積攢了一萬三千八百九十一點法力而已。
雖然至今為止還沒有遇到能撐過完整誦唱的惡靈,但是清河寺集覺得做和尚還是要時刻謹慎,不能太妄自尊大了。
畢竟,他曾親眼看到一些慈眉善目的佛門大師,一巴掌能扇死一頭惡靈。
惡靈在掌下綻放開的蓮花中微笑著化成灰,上路前都說大師超度的手段很溫柔呢。
清河寺集也想成為這樣溫柔的一個人。
所以每天清晨時分雷打不動起來練琴和念經(jīng),一直到不能加法力為止。
螞蟻再小也是塊肉,能加一點法力是一點。
指不定哪天遇到打不過的鬼王呢?
所謂有備無患無外乎如此。
在心中默誦了一遍心經(jīng)后,一股暖流升騰而上,這意味著法力多了一點。
這時,最后一班地鐵緩緩到站。
陸續(xù)排隊,先下后上。
他這一身套行頭在月臺上還算挺顯眼的。
許多下班族快速用余光瞅了一眼后就收回目光,接著做自己的事情。
清河寺集拎著吉他箱走入車廂,里面很安靜,沒什么外放的雜音。
等他轉(zhuǎn)過身,就看到另一個車廂站著一個身穿紅白相間巫女服的少女。
一頭長發(fā)被白色檀紙挽成馬尾,上白襦袢,下行燈型紅緋袴,領口袖口皆有紅繩,在腰間系著一團大紅色蝴蝶結(jié)。
裙擺長度剛剛遮住小腿,露出穿著白色足袋的精致紅紐草履。
清河寺集的目光在巫女那一頭墨黑色長發(fā)停留了片刻。
這位應該就是那位來自富士山的巫女了吧?
巫女居然不坐計程車了???
看來巫女果然是沒錢了。
巫女能和自己一起擠地鐵,看來也是一個很勤儉的人吧。
清河寺集又看了一眼巫女身后背著的傳統(tǒng)弓,長度和箭袋裝飾就像是動漫弓道部社團里那樣……
嚯,這是要用弓箭物理超度嗎?
“欸?”
這時,一直低著頭玩手機的巫女突然抬起頭望了過來,手機屏幕上是一行日語打成的話:
“那個,請問你是清河寺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