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官道上寂靜無人,只有潺潺的溪水,在石拱橋下面流淌。
拱橋旁邊有一間廢棄已久的茶肆,殘破的幌子在微風中舒展,發(fā)出獵獵聲響。
此時陽光被山峰阻擋,照射不到這里,環(huán)境陰晦又潮濕。
院壩里雜草叢生,枯葉落了一層又一層,漚發(fā)出霉爛的味道。
觸目盡是一片蕭索與荒涼。
季姜心有所感,嘆了口氣:“這條路上以前相當熱鬧,可自從鬧起了白骨先生,就沒多少人敢走了。說起來,這老妖魔還真是狡猾,值守大人親自來過幾次,都沒有找到它的蹤跡?!?p> 夏小至聽到后,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退堂鼓。連一名無間境界的巨擘都拿它沒辦法,這位白骨先生似乎相當棘手……
而且眼前這位名叫阮玉錫的官吏,也是名單上的嫌疑人之一,極有可能是內(nèi)奸。
就像是埋藏著一顆隨時會爆的炸彈,讓他心中的弦徹底繃緊。
這是在刀尖上跳舞,千萬不能大意……
“也不知道死的是從哪里來的倒霉蛋。希望我們這次前來,真能找到點有價值的線索,上報給值守大人,然后就可以盡早誅殺此獠,為民除害?!?p> 阮玉錫說完后又催促道:“走吧,我們先下去看看情況?!?p> “留個心眼,注意安全?!毕男≈翂旱土寺曇簦诩窘亩呧嵵靥嵝训?。
她微微頷首:“你也一樣。”
將馬留在這里拴好了之后,三人就沿著陡峭的坡壁,來到了拱橋下面。
七八具尸體倒在溪流邊,浸在水里,都已經(jīng)被泡發(fā)了。
從衣著打扮來看,像是走村串寨的貨郎,旁邊還散落著擔子和包裹。
空氣中飄蕩著濃厚的腥臭。
幾只食腐的鳥類啄食著尸體,在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之后才被驚起。但仍舊停留在不遠的樹梢上,發(fā)出聒噪的叫聲,始終不肯離去。
尸體上密布爪痕,皮肉翻卷,發(fā)白的臟器被扯得七零八落,到處都是。唯獨不見一絲血跡。
夏小至何曾見過這樣慘烈的場面,率先忍受不住了。
心里泛起強烈的惡心,想吐卻又吐不出來,只能捂著嘴不停地發(fā)出干噦。
這樣恐怖的兇案現(xiàn)場,讓他的心靈遭受了很大的沖擊。
阮玉錫見到他的反應后,神情難掩鄙夷。愈發(fā)覺得這人是個草包,伏大人只怕是搞錯了情況……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季姜緊緊擰著眉毛,蹲下來開始檢查尸體。
“血液被抽干,心臟也不見了??磥泶_實是那老妖魔下的手。它以前多少還會遮掩一下痕跡,可從沒有這么肆無忌憚。有點不對勁?!?p> 阮玉錫咂舌道:“這說明它已經(jīng)不懼怕鎮(zhèn)安司來找麻煩了?!?p> 此時夏小至總算忍住了心頭的不適,緩過了勁來。
“實在太兇殘,太可惡了!”
他覺得像這種兇殘惡毒的邪祟,為非作歹害人無算。哪怕沒有賞銀,自己也應該主動送它下地獄。
彎下腰,撿起一顆石子,他用力擲向那幾只聒噪的鳥,想將它們驅(qū)趕走。
石子咻地一聲,穿過茂密的樹冠。這幾只鳥受到驚嚇,終于撲棱著翅膀,飛向了更遠的地方。
阮玉錫看著石子落地,聳聳肩,出言嘲諷道:“這老妖魔向來如此,但你拿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它如果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我絕對會一劍殺了它!”
夏小至怒意滿滿,同時也有這個自信。
“呵!大話誰都會說,但這有作用嗎?反正又不可能靠吹牛吹死它?!?p> “它現(xiàn)在吸夠了一百人的血,吃夠了一百人的心臟,已經(jīng)完成百人、斬,突破到申命境界了。嘿嘿呵呵哈哈……”
阮玉錫無視夏小至的怒意,陰陽怪氣地笑了一陣,繼續(xù)問道:“申命境界,如此強大。你們該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對付得了它吧?”
他摸出一張符紙,雙指夾住,隨意一拋。那符紙便筆直地躥上高空,炸成了一朵煙花。
季姜柳眉倒豎:“你在搞什么?失心瘋了嗎?”
“一張普通的聚靈符而已,這老妖魔肯定會聞聲而來。蟄伏這么久,最近又破了境,我猜它肯定想尋一尋鎮(zhèn)安司的晦氣。而且,你這個親學長,不是想一劍殺了他嗎?”
“所以,你真的就是內(nèi)奸之一了?”夏小至叉起了手。
阮玉錫笑意盈盈,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不裝了,我攤牌了。”
他找了塊青石板墊著屁股坐下來,準備在余下不多的時間里,好好享受一下任務完成所帶來的喜悅。
“把你們引到這里來,就是想要借它的手除掉你們。雖然我自己也活不成了,但為了主上的大事,一切都是值得的?!?p> “你們知道白骨先生的來歷嗎?我來給你們講講,他生前可是個大善人……”
夏小至強行將他的話打斷,然后問道:“你的主上就是千眼老魔嗎?”
“看來你們知道的還真不少嘛,只是這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p> “伏榮望、蘭白砂、云彥,你們四個是一伙兒的?”夏小至又問道。
“不提這茬,咱們繼續(xù)講白骨先生?!?p> 阮玉錫呵呵一笑,自顧自繼續(xù)說道:“大概四十年前,一名赴京趕考的舉子,在路過小溪山的時候,救起了一名落入深潭的兒童。結(jié)果卻被誤認為是人販子,憤怒的村民們將他亂棍打死,并拋尸在了深山里。”
“他遭受著野獸啃食,蟲蟻嚙咬,滋生出滔天的怨念,結(jié)果就變成了是鬼非鬼,是妖非妖的白骨先生?!?p> 阮玉錫輕輕低下頭,笑容有些變態(tài):“所以說啊,在這世上,做好人是沒有前途的。我大哥生前那么好的一個人,結(jié)果還不是死在了親弟弟的手上,連灰都沒有剩下,哈哈哈哈?!?p> “原來是你殺了阮仲驊,那可是你的親大哥!”季姜杏眼怒睜。
“呵,為了主上,犧牲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神態(tài)狂熱。
“千眼老魔到底藏在哪里?何申寶幫你們運進城的箱子又是干什么的?”夏小至繼續(xù)追問。
“現(xiàn)在關(guān)心這些有什么用,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還能活著離開吧?”
看著二人似乎并不恐懼,阮玉錫目露猙獰。
“還在天真地以為博啟老兒會趕來救場?伏大人又怎么會不知道他在將計就計。別傻了,主上出手,他現(xiàn)在自身都難保了,哈哈哈哈……”
拱橋上的馬忽然發(fā)出了陣陣不安的嘶鳴,一股陰風嗚嗚刮響。
有一團黑霧從上游飄起,里面探出無數(shù)根白骨森森的爪子,快速地籠罩過來。
感受著陰森恐怖的氣息,阮玉錫站起身,張開了雙臂:“白骨先生來了,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季姜氣得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你這個混賬!”
他發(fā)髻散落,狀若癲狂,半邊身子浸在水里面,卻仍舊大笑不止。
然后他看見夏小至拔劍上前,斬落出一道璀璨的弧光。
黑霧頓時消散,里面的骸骨嘩啦啦地垮塌,一顆殘破的骷髏頭骨碌碌地滾落到眼前。
阮玉錫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尼瑪……是天神下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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