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兩個倒霉蛋

　　惠風(fēng)和暢，夕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灑下一層碎金。

　　一艘小船平穩(wěn)地行駛在河谷中，時下四野無人，靜悄悄的，只有船槳劃出的水聲。

　　夏小至坐在船舷上，看著清冽的河水，只覺得頭緒萬千，但怎么理也理不順。

　　他一直都認(rèn)為發(fā)財?shù)贸迷?。若年輕時有錢，別人會稱呼你為公子；要是等到年齡再大些，就只能被稱作員外了。

　　員外跟公子，區(qū)別還是蠻大的。若是公子救了某位美女，那說不定她會以身相許；換做員外的話，那就只能是來世再報了。

　　夏小至想著想著，突然眼前一亮，自己可以用金手指買房啊！

　　不管在什么世界什么年代，買房總歸是沒錯的。

　　只要自己多哭幾場，說不定可以買下半個晉安城。當(dāng)個無所事事的包租公，豈不美哉？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除非眼淚很值錢！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他迎著風(fēng)睜大了眼睛，刺激淚腺分泌，決定現(xiàn)場哭幾顆鉆石出來。

　　不一會兒，眼淚便流了出來，但想象中的一幕并沒有發(fā)生。

　　夏小至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覺得有些尷尬。

　　看來純粹的物理刺激無法產(chǎn)生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是不是非得真情流露才行？

　　可是自己一個糙老爺們兒，哪里會像林黛玉一樣多愁善感。

　　他看向身旁的閆紫寧，問道：“紫寧，你會講故事嗎？”

　　“小至哥哥想聽什么樣的故事？”閆紫寧搖著船槳，一雙美目顧盼生輝。

　　“很慘很慘的那種?！?p>　　閆紫寧思索了半晌：“那我就講講我爹爹，他有一次喝醉酒，不小心掉進(jìn)了臭烘烘的茅坑里，應(yīng)該有夠慘的吧?！?p>　　“慘是夠慘的，但不會讓人傷心，只會讓人忍不住想笑。”夏小至繼續(xù)說道，“我想聽能夠讓人感同身受產(chǎn)生共情的悲劇?！?p>　　閆紫寧頗為認(rèn)真地說道：“這就是個悲劇啊。爹爹當(dāng)時神志不清，還喝了好幾口穢水，惡心得三天都沒吃飯哩。若換做是我，肯定受不了?！?p>　　“額……”夏小至感到既好笑又無語，“要不還是我給你講一個吧?！?p>　　“好啊好啊?！遍Z紫寧眼睛亮起來，雀躍地拍著巴掌。

　　“那我就給你講一個白娘子的故事。”

　　夏小至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倚在船舷上，悠悠說道：“話說西湖景致，山水鮮明……”

　　“小至哥哥，西湖是哪里？”

　　“呃……虛構(gòu)的，別打岔。”

　　“哦……”

　　在前世，《白蛇傳》作為家喻戶曉的民間四大愛情故事，都已流傳了近千年，自然很有穿透力。再加上他的敘述能力本就不錯，小丫頭很快就聽入了迷。

　　夏小至舌綻蓮花，一直從斷橋相遇，講到白素貞喝下雄黃酒，馬上就要現(xiàn)出原形。

　　閆紫寧眼泛異彩，一顆心也隨之揪了起來。

　　恰巧在這時，岸邊卻突然響起一聲爆喝：“呔！”

　　好比舞著棒子的孫大圣從天而降，但聲音卻要粗礪許多。

　　一道鐵塔般的身影隨即從陡峭的崖壁上跳下來，重重地落在了船頭。

　　木板咔咔作響，小船一陣搖晃。

　　來人是一個留著絡(luò)腮胡子的壯漢，穿了一身粗布短打，敞著衣襟，露出一片黑壓壓的胸毛。

　　周身黑氣繚繞，本就丑陋的臉上更是刀疤縱橫，兇神惡煞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好人。

　　隨著他的到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開始在空氣中蔓延開。

　　閆紫寧害怕地捏住了夏小至的衣角，聲音顫抖：“小至哥哥，他身上有妖氣，是一個化形的妖物?！?p>　　壯漢掏出一張畫像，這是他此行要截殺的目標(biāo)，但反復(fù)對比了半晌，也沒辨認(rèn)出來眼前這二人究竟是不是。

　　他抓耳撓腮，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因為生而為妖的他有些臉盲，覺得所有人類都長得差不多。這就跟人類看相同花色的阿貓阿狗一個樣，根本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壯漢神情郁結(jié)，夏小至與閆紫寧緊張萬分，一動也不敢動。

　　敢罔顧國法私自成精化形的妖物，都是狠茬子，夏小至在這些天里已經(jīng)聽過了不少可怕的傳聞。

　　此時驟然遇到，憑借剛剛學(xué)會的氣功，不知道能不能應(yīng)付。

　　而且這個家伙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現(xiàn)在卻又手持畫像，遲遲不動手，夏小至也搞不懂他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莫不是認(rèn)錯人了？這很有可能是個誤會。

　　二人一妖就這樣互相盯著，場面一度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狀態(tài)。

　　夏小至心里反倒鎮(zhèn)定下來，左右無外乎兩種結(jié)局，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氣一點。

　　但如果真的是誤會的話，說不定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保命嘛，不寒磣。

　　他當(dāng)即露出一個純真又和善的笑容，試探性地問道：“這位好漢，你鐵定是認(rèn)錯人了，要不我?guī)湍憧纯串嬒瘢俊?p>　　躲在后面的閆紫寧也連連點頭，帶著哭腔說道：“對對對，我們只是路過，您節(jié)約點力氣，辦正事要緊。爹爹還在家等著我們吃飯呢?！?p>　　“好漢？你們才是好漢，你們?nèi)叶际呛脻h。某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妖。”

　　壯漢好似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發(fā)出一聲冷哼，繼續(xù)說道：“人類都是騙子，不管是與不是，先殺了再說。如果殺錯了，那也只能怪你們自己倒霉！”

　　兩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凡人，身上毫無能量波動，隨手殺了也就殺了。他不再糾結(jié)，揚掉手里的畫像，嘴里發(fā)出一陣“桀桀桀”的怪笑。

　　“以妖神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讓你們死得很慘。嘿嘿嘿，趁還活著的時候，盡情地恐懼吧，戰(zhàn)栗吧！哀嚎吧！見證絕望與痛苦吧！能死在我雪翼雕的手上，也是你們兩個凡人的福報！”他叫囂著。

　　猙獰的面容，兇戾的眼神，殘忍的話語，讓夏小感到很是害怕。不過在恐懼之下，他還是覺察到了這妖物話里面的漏洞。

　　先是說倒霉，現(xiàn)在又說是福報。妖物說話行事都不講邏輯嗎？

　　但是在生死關(guān)頭，這并不重要。他看見雪翼雕身上冒出層層黑氣，已經(jīng)舉起一只碩大的拳頭，朝自己打了過來。

　　“受死吧，兩個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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