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游其實是個木匠，只在小時候跟野郎中學過一點醫(yī)術，后來野郎中認為他嘴不利索，嘴不利索的人怎么做得了野郎中呢？于是就勸他改學了木匠。
窮苦人哪里有錢請正兒八經(jīng)的郎中，于是老游便被當成了能救命的神仙。在考工這些年，他倒是醫(yī)治過不少人，但也治死了不少人。
治好了，是老游醫(yī)術高明，沒治好，是自己命該如此。所有人都這樣認為，所以老游的神仙位置越坐越穩(wěn)。
以至于后來的人，都不知道老游還有一手高超的木匠手藝。
可惜老游的藥對田瑭沒有效果，因為田瑭吃進去不過一會，就又吐了出來。
混合著胃液和藥碎的嘔吐物腥臭撲鼻。
牛三根本不在乎田瑭的死活，因為冶鐵本身就是十分危險的活計，每年都會有幾人死傷，更何況是這種服役抵債的人。
他只是擔心被手下說沒有人性，以后沒人服他，所以才不情愿的在旁邊待著。
不過現(xiàn)在，他為躲避腥臭，站得更遠了。
田瑭被藥的苦澀刺激了神經(jīng)，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判斷自己是力竭之后受冷熱而引發(fā)的寒熱癥，但他雖知病因卻不知該怎么治療。
他不能任由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刑場都沒能要了他的命，他豈能死在這種地方！
“給我請大夫，去襄平請最好的大夫！”田瑭鼓起勁喊。
老聞等人面色為難，牛三卻一臉不屑。
“我能把鼓風的效率提高一倍以上，快去給我請大夫！”田瑭只能拋出籌碼。
牛三才不信他有這能力，不過想起左丞說過，爐子的效率太低就是因為鼓風的問題，誰能解決這個問題就重賞誰。
想到此處，牛三還是跑去把左丞找來了。
“你懂鼓風？”左丞問話單刀直入。
“我懂冶煉！”田瑭已經(jīng)有氣無力。
“你能改進鼓風裝置？”左丞顯然是要明確答復。
“效率翻倍！”田瑭說完，幾乎力竭。
“怎么可能？胡說！”牛三的眼睛已經(jīng)瞪圓了。
“如若不能，以身焙爐！”田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去襄平請大夫！請最好的！午時之前必須請來！”左丞轉(zhuǎn)頭便對牛三喊道，然后又對老聞吩咐道：“把他弄到舍棚去，馬上！”
襄平城里請來的大夫當然不是老游這種半吊子神醫(yī)能比的，人家僅一副散劑沖服下去就緩解了田瑭的病情，還順便幫他處理了腿彎的傷口。
療效好，出診診金和藥錢自然也就高。二百錢，雖然已經(jīng)相當于老聞半個月的工錢，卻還是看在了司馬器的面子上。
老大夫當天還要趕回襄平，所以留下藥和方子便準備走。老聞把錢交給他，他并未清點就隨意丟進醫(yī)箱，盡顯醫(yī)者仁心和灑脫氣質(zhì)，把偽神仙老游憋的滿臉通紅。
老游那顆黑乎乎的丸子雖然差點要了田瑭的命，五十錢的藥費可一個子都沒少收！
送走老大夫，眾人圍在田瑭周圍，都松了一口氣。
司馬器展示了自己的果決，牛三成功請來了大夫，老聞他們出力救了人，連老游都獲得了一張藥方。
只有田瑭沒到松口氣的時候。并不是因為高昂的診金和藥費，而是改進不了裝置，他就會成為煉丹爐里的孫猴子。
孫猴子煉出了火眼睛睛，他只會被煉成灰，或者連灰都不能剩下。
他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大幅度提高鼓風效率，但能不能設計出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他對這個時代的加工能力并不了解。
所以他才說翻倍，而不是翻多少倍。
果然，才見他病情好轉(zhuǎn)，司馬器立刻就問田瑭要怎么提高效率，一刻都不愿耽擱。
“描述起來有些困難?！碧镨┱f的是實話?！鞍才艃蓚€木匠給我，再把他們?nèi)齻€分配給我，十天之內(nèi)給你結(jié)果?！?p> “這怎么行！”牛三直接就反對了。
“我還沒說完，改造的時候你那個爐子得停工，還得提供我所需的材料?！碧镨┢沉伺Ｈ谎?，他既已弄明白牛三的脾性，也就不會對他太客氣了。
“司馬大人，現(xiàn)在軍需緊張，停工會延誤工期啊！”牛三連忙提醒司馬器?？脊λ蓄I班的考核標準都是產(chǎn)量，而且實行了末尾懲罰制，他可不想冒這個險。
“若不能成，你可還愿兌現(xiàn)自己說過的話？”司馬器根本就沒理牛三。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田瑭昂頭說道，“只要滿足了我的條件。”
“好！”司馬器一拍大腿，“只是十天時間太長，能否五天完成！”
“既然會做，日夜不停的干就是了，人不夠我再給你派！”牛三見勸不動司馬器，只好轉(zhuǎn)頭給田瑭施加壓力。
反正他的爐子要停工，到時候工匠們無事可做。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人都派給他，順便也向司丞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態(tài)度。
五天確實有些趕，但看到牛三那張可惡的臉，田瑭還是把反對的話咽了回去。
“做不出來，我付出代價。若做出來，我能得到什么？”田瑭當然要抓住機會坐地起價。
“你現(xiàn)在可沒資格談條件?！彼抉R器果斷的粉碎了田瑭的指望，不過還是繼續(xù)說：“真能做出來，我會稟明司臣，他是賞罰分明之人，定然不會虧待你?！?p> “成交！”有總比沒有好，田瑭爽快的答應，“今天我先睡一覺，明天開工。你們?nèi)ツ眯┘埡湍咎縼怼！?p> 司馬器也是爽利之人，一揮手便率先出了舍棚，其余人也紛紛離開。
關上門，田塘開始琢磨改進的方案。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風箱代替皮囊，宋代發(fā)明的風箱推拉都能鼓風，比皮囊只有推的時候才能出風正好提高了一倍的效率。
但是風箱需要密封材料，活塞的制作也需要很高的工藝水平，五天內(nèi)造出來比較勉強。況且，風箱要擺脫人力，就需要另外制造連桿機構(gòu)，把圓周運動轉(zhuǎn)換成往復直線運動，這就更不是五天內(nèi)能做出來的了。
除了風箱，另一個方案就是鼓風機。只要造出了葉輪以及相匹配的外殼，其余都容易實現(xiàn)，而且不需要連桿機構(gòu)，只要一大一小兩個變速輪就可以，五天時間應該足夠。
時間是剛性條件，田塘于是決定用鼓風機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