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祭祀日
我和蔡成峰兄弟倆下了飛機,昆明的天格外的晴朗,路邊樹上開滿了粉紅色的山茶花,十里飄香,不愧為花城的美稱。
我們來到昆明長途車站,坐上前往丘北縣的大巴車。大約六個小時,我們到達了丘北縣,隨后包了一輛車,去往離目的地最近的一個村落,八溝寨村,在那里和林可欣她們匯合。
林可欣她那邊總共來了四五個人,并沒有我想象中的多,我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艾瑞克那個外國人并沒有跟他們一起,想必是沒有來,按之前說的他應(yīng)該到場才對,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林可欣給我介紹了八溝寨村的村長,這村長是個傣族人,姓刀,簡單的認(rèn)識了一下后,林可欣把我叫到一邊,說她們跟村長說的是我們來拍節(jié)目,順便促進旅游業(yè),叮囑我別說漏了,否則在這里待不住,我也只得默認(rèn)了。
到這里時候已經(jīng)比較晚了,我們跟著村長走了二里路,一邊走他一邊介紹村子的情況。這個村子是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聚落,村子里有瑤族,傣族,白族等多個少數(shù)民族。
刀村長十分熱情,給我們安排了住處,還邀請我們?nèi)ニ夜策M晚餐,晚餐時候給我們講了講村子里的不同民族的族人,以及風(fēng)俗,我們一邊品嘗著米酒一邊吃著竹筒飯,大家看上去都十分放松,也許內(nèi)心里并不是這樣,可能都在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我問村長,這村子為何叫八溝寨,村長說他的祖父給他講過一個故事。
太平天國時期,這里曾經(jīng)駐扎著一支太平天國的部隊,那時兵荒馬亂,太平天國也幾乎被消滅光了,這支部隊從貴州逃亡到這里的深山,躲了起來。當(dāng)時帶隊的將領(lǐng)名叫金魁,聽說是李文彩手下的一個分支。
可能多年的戰(zhàn)爭讓他們無心無力再復(fù)興太平天國,金魁也沒有仗著手中有武器而掠奪村莊,而是跟村民們和睦相處。他們躲在這里一年的時間,本想在此安心的度過余生,沒想到還是被當(dāng)時的一支湘軍找到了。
金魁當(dāng)時只想投誠,好能在此地安心的生活,遠(yuǎn)離戰(zhàn)爭。當(dāng)時這支湘軍的統(tǒng)帥叫李國清,李國清不僅不同意他的投誠,還槍殺了前去和談的將領(lǐng),揚言要屠村。金魁萬念俱灰,率殘部拒守山頭長達一個月,沒能讓湘軍前進半步。
湘軍見這樣耗下去對他們不利,于是便派人蠱惑金魁,騙他說同意他的投誠,并許給他錢財,金魁動搖了幾次,最終還是選擇繳械投降,以換來自己和村民們的安定。可這李國清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抓住金魁,當(dāng)眾吊打他,并命人砍下了他的頭顱。
大家都說金魁死得冤,一定會化成厲鬼找李國清索命。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湘軍的士兵真的發(fā)現(xiàn),被吊起來的砍掉頭顱的尸體居然就是湘軍的將領(lǐng)李國清,而金魁的尸體卻不知所蹤。
湘軍士兵覺得此事太過蹊蹺,太平天國殘部見湘軍群龍無首,紛紛造反,湘軍被打的潰不成軍,逃走了,太平天國的士兵追擊回來后卻發(fā)現(xiàn)金魁就在他們的大帳中坐著,不知為何竟然復(fù)生了,把他們也嚇了一跳。
士兵們問他怎么復(fù)生的,又去了何處,金魁只說自己躺在一片光芒之中,身下是一個水潭,周圍有八條長長的水流從天空向身下匯聚過來,穿過一層層云彩,仿佛是天溝一般,不一會就感到渾身充滿力量,再睜開眼就坐在了這里。
當(dāng)時的村長聽到這些,因為敬重金魁抗擊湘軍的勇敢,尊奉他為天人,讓金魁為村莊重新命名,金魁想著睡夢中讓他復(fù)活的那八條天溝,隨即起了個名字,叫八溝寨。
我們聽得入神,轉(zhuǎn)眼已是深夜了,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出發(fā),結(jié)果臨走時村長跟我們說,希望我們能參加他們一年一次的祭祀活動,剛好就在明天,林可欣想拒絕,可村長說入鄉(xiāng)隨俗,也耽誤不了我們多久,索性也就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蔡成峰把他哥安頓好,就來到村長家后屋,沒想到村長家后屋居然還有這么大的地方。從前廳經(jīng)過走廊到后庭,整個后屋大概有500平大小,房子后面連通著祭祀的大堂,類似于教堂的結(jié)構(gòu),有一個寬大的‘舞臺’,下面有一排排的座椅。
我問村長道:“刀村長,你們這個祭祀是祭什么東西的?”
刀村長嘆了口氣回答道:“唉,不要亂說,不是祭什么東西,主要是為了祭奠死去的人,和他們說說話,為他們禱告?!?p> “說話?”我吃了一驚,問道,“和……死去的人……對話?”
刀村長點了點頭,問道:“你有沒有想要說話的人,在今天你們也可以對話。”
我眼睛忽的冒了一下光,猛然想到了我父親,因為我現(xiàn)在想對話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但我的心里卻抗拒著,因為我知道這是迷信活動,絕不可能和死去的人對話。
忽然從內(nèi)屋里走出一個人,長長的白胡子,穿著一身白色大褂,臉上的皺紋很深,估計能夾死蚊子。老者的身邊有一位年輕的人攙扶著他,左手托著一個方形的盤子,盤中有幾個小玻璃瓶。
刀村長趕忙上前給我們介紹,說:“這是村子里的大祭司,人們都叫他巖老?!闭f罷順手從年輕人手中的托盤里拿下一個裝著黃色液體的小瓶子,對我們說:“想和死去的人對話,喝下這個,在儀式進行期間腦子里一直想著那個人,就可以和他交談了?!?p> 我們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從臉上的表情,我看出他們都不相信刀村長說的,當(dāng)然,我也不信。
忽然,村長拿了一瓶遞給蔡成峰,蔡成峰伸手接住。
這是一小瓶黃色的液體,離近了我看到,這小瓶液體中有幾絲血色,里面感覺有一些閃光的東西。
我本來是想都沒想的,蔡成峰這一舉動卻觸動了我,我心里開始打鼓了,就算知道這是騙人的,但是萬一真的能和父親對話呢?
不得不說,人多多少少還是存在著僥幸心理,什么事都想嘗試一下,于是我也問刀村長拿了一瓶,村長告訴我這個叫‘忘川水’,是地府的神仙拿來的,當(dāng)我追問道是怎么獲得的這個‘忘川水’,村長便假裝沒聽到似的再沒有理我了,我有點尷尬,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拿著這個小瓶發(fā)呆。
過了一會兒,有個頭戴紅色傣族圓帽的人走了過來,手里捧了幾件疊好的白色長衫,讓我們幾個參加祭祀的人穿上。我進到更衣間換完衣服出來,發(fā)現(xiàn)林可欣站在外面,身材修長搭配白色的長衫顯出一股素美。
我心想‘她也要參加這個祭祀儀式?難道她也有想要對話的人?’
我對林可欣還是很好奇的,她和韓笑笑不同,韓笑笑是大蜜范兒,她是那種高冷范兒,越冷峻我就越想了解她。忽然后面有人拍我肩膀,我轉(zhuǎn)頭一看,是剛給我們送長衫的那個傣族人,手里拿著一些黑色的眼罩,想要給我戴上。
“等等,為什么要戴眼罩?”我開口問道。
村長回答道:“只有眼前一片黑暗,才能感知到上天的信息,否則是不靈的?!?p> 我一腦袋的問號,那傣族小伙兒不由紛說,直接就給我戴上了眼罩,在我后面是蔡成峰,他今天很反常,一句話也沒說過,我猜他也在想接下來要對話的人吧。
幾分鐘后,我們幾個將要上臺‘通靈’的人都準(zhǔn)備好了,聽著村長的吩咐,我戴著眼罩喝下了那一小瓶‘忘川水’,入口有一種苦澀,到喉嚨之后就沒有味道了,喝完以后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我雙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后面蔡成峰搭著我,我們似乎就這樣排成了一條長龍穿過了幕布,走上了祭祀大廳的‘舞臺’。
巖老吆喝了幾聲,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可能是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他話音剛落,在角落里就響起了一陣敲鼓的聲音。隨后刀村長引導(dǎo)我們拉著手圍成一個圓圈,就地盤腿坐下。
人一旦被蒙住眼睛,聽覺就好了好幾倍,觸覺也變得敏銳了,我聽到有人在一旁竊竊私語,念著一些我聽不懂的,類似經(jīng)文似的話。
我聽得入神,不一會兒便沒有知覺了。我再一睜眼,來到了一間教室里,我面前是一張課桌,桌上摞著幾本舊書,一看封面上的印刷就知道是八十年代的,我周圍零零散散的有幾個同學(xué),窗戶外一片漆黑,看樣子是在上晚自習(xí)。
我回過神來,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一定是在夢里,難道在這夢里我真的可以見到父親?我正思考著,‘鈴鈴鈴’,晚自習(xí)下課的鈴聲響了起來,一個女孩走到我旁邊,小聲的對我說:“準(zhǔn)備好了吧?我們走吧?!?p> ‘準(zhǔn)備?去哪?’我心里說著,但同時腳步不停的跟隨著那個女生,在后面還有幾個年輕的男生跟著我們一起。
“咱們?nèi)ツ??”我開口問道,可我感覺這張嘴并不受我的控制。
“哎呀,正陽,白天不是說了嗎?去那個奇怪的地方?!迸荒蜔┑恼Z氣中略帶俏皮。
身后有個男生和旁邊的人也在小聲說著:“我聽說那有一股力量,誰都不敢靠近,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怪物?!绷硪粋€人應(yīng)和道:“是啊,我也聽說了,去過那的人后來不是轉(zhuǎn)學(xué)就是消失了?!?p> 我們來到教學(xué)樓下,今晚很黑,沒有月光,穿過黑漆漆的操場,在操場邊緣是一排小樹林,我們剛朝樹林里走了沒幾步,那個女生忽然停下,伸著脖子用鼻子‘咝咝’的聞了起來。
“怎么了?”我開口問道。
“你們聞到了嗎,有一股……”她邊聞邊說。
身后有個男生說:“是血腥味兒?!?p> “對對對。”那女生驚詫的說,她話音未落,從我們身后傳來一連串腳步聲,我一回頭,看到有一群人朝我們跑過來,領(lǐng)頭的是一個女生,穿著藍(lán)白色的校服。
她朝著我們?nèi)巳汉蠓街噶艘幌?,大喝一聲:“打他?!彪S即一幫人從我們身邊沖了過去,我還沒來及回頭看挨打的是誰,就被我身邊的女生拉到一邊,她小聲的對我說:“你……你認(rèn)識她嗎?”
我搖了搖頭,她繼續(xù)說道:“我記得她,她好像是一年前摔死的那個女生?!?p> “啊?”我張大嘴,“不會吧,你確定嗎?”
“當(dāng)然確定,我和幾個同學(xué)親眼看見她在學(xué)校跳樓自殺的?!迸澏兜穆曇粽f道。
我頓時頭皮一麻,回頭向樹林的方向看去,那些人早已經(jīng)消失在深處了,我再回過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同學(xué)也都消失不見了,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小樹林和操場交界的邊緣,遠(yuǎn)處的教學(xué)樓剛才還燈火通明,瞬間變得死一般漆黑和寂靜。
我感覺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驚醒過來,想趕快從這恐怖的夢中脫離。忽然我聽到耳邊有一些人說話的聲音,十分嘈雜,好像還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我知道我的夢醒了,此刻在祭祀大廳內(nèi),我摘下眼罩,眼前的一幕讓我又驚又怕,在我旁邊倒著一個人,正是蔡成峰,他睜大著眼睛,七孔流血,躺在地上。
蔡成峰的動作很奇怪,伸著一只胳膊,食指指向走廊。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走廊里有個人正慌慌張張的往外跑去,這個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跑了兩步,在即將拐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這個人的臉,我嚇傻了,因為很顯然,這張臉居然是我父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