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拿起遙控器，調(diào)小了電視的聲音。她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外孫，心平氣和地說道：“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們演戲也是一片好意，至少你外公走的時候還以為伊依是你的女朋友。”
方擎天的心里因為外婆的體諒減少了幾分愧疚，他三兩下削好了蘋果，然后把蘋果切成幾瓣，挖去里面的核，放在一個白瓷盤里，最后在上面插幾根牙簽。他越看這盤蘋果越覺得眼熟。忽然，他笑了一下。
我什么時候?qū)W會了夏伊依削蘋果的方法？
方擎天把蘋果放到外婆面前，外婆笑著拿起一塊蘋果，放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地嚼了起來。
方擎天隨后也拿起一塊蘋果吃了起來，他剛嚼了一口就意識到這個蘋果對于外婆來說，太硬了。老人家的牙早就吃不了這么硬的水果了。
“外婆，我還是給您切個橙子吃吧！”方擎天拿起水果刀開始切橙子。
外婆咽下蘋果，慈祥地說道：“擎天，外婆真的很希望在陪你外公之前，看到你成家。唉，外婆老了，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在想什么，我也不是逼你，我就是希望能有個人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分擔(dān)你的喜怒哀樂?！?p> 方擎天抬頭，看到的是外婆眼里滿滿的期盼。他放下水果刀，認(rèn)真地說道：“外婆，我怕我的婚姻不幸福?！?p> “傻孩子，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我的擎天是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孩子，婚姻怎么會不幸福？”
“這么多年，我身邊結(jié)婚又離婚的人太多了。有些人雖然還沒離婚，那也是為了孩子在湊合過日子。外婆，我不想那樣?！?p> “擎天，你不能只看那些婚姻不幸福的人啊！我相信還是有很多人的婚姻是幸福的。再說了，凡事不能只看結(jié)果。哪怕那些現(xiàn)在不那么幸福的人，他們也一定有過很幸福的時光。”
“可是……”方擎天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外婆的一個問題打斷了。
“你知道‘婚姻’的‘婚’里面為什么有一個‘昏’嗎？”
方擎天搖了搖頭。
外婆像個調(diào)皮的孩子，解釋道：“因為女人不昏頭，就不會結(jié)婚?。 ?p> 方擎天看著外婆的笑臉，也跟著笑了。他不知道外婆的話是真是假，這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婆現(xiàn)在很開心。
“擎天，你從小就懂事，不讓大人操心，可有些話，外婆還是想嘮叨幾句。其實婚姻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未知的，就像我當(dāng)年嫁給你外公，那時候我哪兒知道自己會跟他這頭倔牛過一輩子。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想太多。想得太多了，這婚就肯定結(jié)不成了。
還有，你不能因為害怕一個可能糟糕的結(jié)果，連過程都放棄了呀！每個人的終點都是死亡，那有沒有人因為怕死而不活了呢？沒有，那些怕死的人反而會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橐鲆彩且粯?，你不能因為害怕婚姻不幸福，連嘗試一下都不愿意。
擎天，不要害怕婚姻?；橐鲎钪匾囊饬x不是傳宗接代，而是相互陪伴。有個人在你身邊陪著你，一份快樂就會變成兩份快樂，一份煩惱就會變成半份煩惱。哪怕你們兩個人在家，各自忙各自的事，只要看他一眼，就會覺得心安?！蓖馄胚呎f邊朝旁邊的柜子看去。柜子上的老照片里，外公也在笑著望著她。
方擎天立馬坐到外婆身旁，單手摟著外婆，安慰道：“外公一定希望你幸福地活下去?！?p> 外婆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柔聲說道：“我知道。雖然他人走了，可我們相伴幾十年的記憶卻還在我的腦子里，足夠了。我要把后來這些開心的事都記住，等我們再見的時候，我好告訴他。”
這時候，宋教授拎著一個大袋子走進(jìn)了家門，她看到沙發(fā)上溫馨的一幕，欣慰地笑了。
方擎天看到媽媽回來了，立刻走到門口幫媽媽把東西拎到廚房。
“媽，你怎么買這么多東西回來？”
“難得你今晚有時間，我想做頓飯給你吃！”宋教授洗完手，一刻不得閑地進(jìn)了廚房，開始準(zhǔn)備今天的晚飯。
外婆有些累了，回臥室休息去了。方擎天就在廚房里給宋教授打下手，洗洗青菜。
宋教授先往砂鍋里裝了一半的清水，然后把洗干凈的老母雞放進(jìn)砂鍋里，開火慢燉。
方擎天洗完了青菜，卻還留在廚房里。宋教授正在切黃瓜，她開玩笑道：“你今天是想跟我學(xué)做菜嗎？”
方擎天笑了笑，問道：“媽，你后悔嫁給爸爸嗎？”
宋教授手里的刀停下了，她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坦率地答道：“我不后悔！如果我沒有嫁給你爸，我哪來這么好的一個兒子呢？”
方擎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宋教授繼續(xù)切黃瓜。忽然，她再次停了下來。這一次，她沒有回頭，輕聲說道：“如果要說后悔的話，我最后悔跟你爸離婚?！比绻?dāng)年不那么心高氣傲地堅持離婚，如今，她的擎天就不會想著不結(jié)婚了。
吃完晚飯，方擎天回到自己家，無視在門口歡迎他的橙子，直奔臥室，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把夏伊依送給他的那幅三色堇拿了出來。打開后面的蓋子，那首《避免》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或許錯了。外婆告訴他，不要以結(jié)果來衡量一件事的好壞，媽媽說她從不曾后悔嫁給爸爸。鮮花總有一天會凋謝，就像人的終點永遠(yuǎn)都是死亡。雖然結(jié)果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可每個人的生命歷程卻是不一樣的。我們不能掌控結(jié)果，卻可以把握過程。
就在方擎天看著三色堇發(fā)呆的時候，橙子叼著逗貓棒跳到了床上，它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期盼。
方擎天把三色堇又放回抽屜，摸摸橙子的頭，接過逗貓棒，開始陪橙子玩耍。
第二天，方擎天趁吃午飯的時候看了一眼朋友圈，沒有夏伊依的任何消息。倒是蔣逸清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感謝上天賜我安安小寶貝！老婆，你受苦啦！配圖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小拳頭，他還在三個拳頭的外面ps了一個愛心的形狀。
不知道為什么，這張簡單的照片一下子柔軟了方擎天的心，他忽然有點兒羨慕蔣逸清。從前，都是別人羨慕他?，F(xiàn)在，他終于有了一個羨慕的對象。
“等夏天等秋天，等下個季節(jié)……”
隔壁那桌的護(hù)士手機(jī)響了，方擎天只覺得這首歌有些熟悉。他想了一會兒，想起來夏伊依曾經(jīng)站在離他幾米遠(yuǎn)的舞臺上，身穿一件清朝的格格服，動情地唱著這首歌……
12月30日，夏伊依收拾好了簡單的行李，準(zhǔn)備去上海。鄭秋陽送給她的花還在客廳的餐桌上盛開著，她把臥室里的路飛放到了花束旁邊。
程小溪問她：“你干嘛非要在花旁邊放一個路飛？”
她笑著答道：“我不在家，就讓路飛代替我，欣賞這束花的美吧！”
程小溪白了她一眼，“就你怪點子多！”
夏伊依想做出租車去火車站，可程小溪卻堅持送她去火車站。夏伊依知道這是程小溪的一片好意，就不再拒絕。
她拎著簡單的行李上了火車，鄰座的一對大學(xué)生情侶十分熱心地幫她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夏伊依不禁感慨道：還是好人多呀！
為了拉近彼此的距離，她隨口問道：“你們?nèi)ド虾Ｂ糜螁?？”她猜想，馬上就是元旦了，小情侶估計是出來旅游的。
女孩興奮地點點頭，“嗯，我們要去看明晚的跨年煙花秀！”
夏伊依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煙花秀？那是什么東西？
女孩看她一臉懵逼的表情，馬上解釋道：“每年跨年的時候，上海外灘都會舉辦煙花秀，可好看啦！”
夏伊依收起驚訝的表情，點頭表示贊同。可她心里卻想著另一回事。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真浪漫，為了看場跨年的煙花秀，特意坐火車去上海！看來我真的老了，早就已經(jīng)沒了年輕人這種不怕折騰的心態(tài)。
下了火車，夏伊依按照施嘉給她的地址，打車來到一個小區(qū)門口。年輕的門衛(wèi)看到夏伊依的手骨折了，什么都沒問，主動給她開了門。本來她還想著跟其他住戶混進(jìn)去呢，現(xiàn)在看來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坐電梯到12層，夏伊依走到門牌號為1202的房門前，放下了手里的行李。她沒有按門鈴，而是找起了消防拴。在消防栓隱蔽的一側(cè)，她看到了一把鑰匙，那是施嘉今天早上用透明膠粘上去的。
夏伊依取下鑰匙，打開1202的房門，走進(jìn)了施嘉租的房子。來上海之前，她聯(lián)系了施嘉，說要借住三晚，施嘉欣然同意。反正她現(xiàn)在也是一個人租房子住，多一個夏伊依，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是一套小公寓，門口是廁所和簡易廚房，里面是一間大房子，一張雙人床靠在墻邊，床和窗戶中間的空間是一個小客廳。為了迎接夏伊依的到來，施嘉在百忙之中特意收拾了一下屋子。她的“收拾”，就是把散落在床上和沙發(fā)上的衣服堆進(jìn)衣柜，再把茶幾上的垃圾裝進(jìn)垃圾桶，帶出門外。
夏伊依拿起茶幾上的留言卡看了起來。
“如果你餓了，茶幾的抽屜里有餅干，廚房的柜子里有牛奶。我盡量爭取今天不加班，咱們一起吃晚飯?！?p> 夏伊依摸摸小肚子，她還真的有點餓了。她吃著餅干，喝著牛奶，無聊地打開電視，開始重溫經(jīng)典喜劇《武林外傳》。
當(dāng)夜幕降臨的時候，施嘉發(fā)來了消息：我大概6點鐘能下班，你先去附近的**披薩店占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