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瑄怎么也想不到秦殊觀會對自己動手,可惜他登基這么多年只有平衡之心,對朝政竟是一竅不通,甚至連衛(wèi)戍司,御林軍都已在他人掌控之中也渾然不覺。
秦殊觀拉著那個少年走到徐子瑄面前。
少年在萬人面前竟也落落大方,沒有表現(xiàn)出這個年齡該有的羞怯了畏縮。
徐子瑄臉上情緒復雜到了極點,本就黃白相間的臉色此刻變得更加難看,憤怒、嗔惱,卻也無可奈何。
“哈,徐子胤,別以為朕認不出你來”
他突然大笑起來,“六皇兄,任憑你再怎么樣,父皇他已經(jīng)把皇位傳給了我,現(xiàn)在我是君,你是臣,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現(xiàn)實…”
他指著少年,“我是皇上,見了皇上還不跪下”
少年有些詫異,或許在他看來皇帝乃是天下之主,不該是這副模樣,有些張慌的看向秦殊觀,秦殊觀的手搭在他肩頭,笑著點了點頭。
“哈哈,果然你心里還是不服,朕果然沒有猜錯,每個人都覺得你天生就是當皇帝的料,而我只是你的陪襯,徐子胤我恨你,我從小就恨你!”徐子瑄指著少年,像是回到了他們的童年,然而回憶對他來說并不光明。
“來人啊,朕的御林軍,朕的衛(wèi)戍司,把這些逆臣都給我拿下,不…都給我格殺勿論,一個都不要放過”徐子瑄的聲音越來越大,但能聽清楚的人卻越來越少。
人群中不知是誰哀嘆了一聲,感慨著堂堂皇帝在被逼入絕境之后神志也開始失常了。
徐子瑄自登基以來并沒有在群臣和百姓心里建立太多的威信,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秦殊觀本已掛印封金,卻在歸來的一瞬間就將一朝天子踏于腳下,這樣的人又怎么不讓人恐懼。
徐子瑄瘋瘋癲癲,只能令人帶著離開,這個時候群臣似乎也記起了當年的六皇子,若不是一場刺殺的事件,現(xiàn)在繼承帝位的可能就是徐子胤,就連徐子瑄心底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在諸多方能都不如人,這也成為了他一塊心病。
有時候改朝換代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老狐貍裴綸不知什么時候趁著眾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瘋瘋癲癲的徐子瑄身上逃離了,但他既逃不出京城,更逃不出秦殊觀的手掌。
秦殊觀踏進黃龍戍,就看到了裴綸身后立著那塊斑駁的牌匾,上面的字是當年太祖所賜。
而他面前還有一個五六歲的稚嫩童子。
裴綸手里握著一把匕首,匕首鋒利的尖刺就在童子后心,只是童子渾然不覺的還在擺弄著玩偶。
秦殊觀沒有打算帶人進入,而是一個人走了進去。
同樣,黃龍戍里的不解兵也沒有出來。
“裴大人,看來你也在等我”秦殊觀道。
裴綸笑的狡黠異常,“當年還真沒看出來,秦延年本也是個聰明人,他隱忍了一輩子,不想?yún)s生出了個這般有手段的人物,嘖嘖”
他看向秦殊觀,再不像從前那般躲閃怯懦,“說實話你這些年做的怎么也算得上豐功偉績,可你曝尸當朝帝師,囚禁司燕北,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公然逼陛下退位,數(shù)一數(shù)幾千年歷史權(quán)臣當政,恐怕無出其右啊”
“我意無他,只想做一件事罷了”秦殊觀道。
“一件事?你做的這些比之那些罄竹難書的罪行可是一點也不差”
“煌煌史書自會有公論,但你卻等不到那一天了”秦殊觀的聲音平靜異常,但誰也不會懷疑他說的每句話。
“想要殺我又怎會那么容易?”裴綸冷笑起來,匕首立即橫在了童子粉嫩的頸子上。
“我平生殺人何止千萬,又豈是會為了一個幼子而屈從之人,這一點你都看不明白?”秦殊觀揮手間,天地之間的氣息頓時變得凜冽起來。
裴綸一驚,想不到秦殊觀的武功已到了這等地步。
他咬住牙,“若是你真這么想那也太小看我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只要你動手我便立刻殺了他,讓你一生都不得心安”
鋒利的匕首讓童子眼里有了淚水,但他沒有哭出來,像是嚇壞了,只是一直盯著秦殊觀看個不停。
“別怕,告訴我你今年多大了”秦殊觀問道。
童子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五歲半,我娘說我爹是當世的大英雄,她不讓我哭”神態(tài)模樣與年少的司海棠一般無二。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
秦殊觀笑了,他閉上了眼睛,腦海里卻盡是司海棠當年的模樣,這些年他自問可以對得起天下人,唯獨對不起只有司海棠,所以在權(quán)力到了最頂峰時他放下了一切,遠走天下就是為了把她尋回,當面跟她說一句“對不起了”。
他睜開眼,一步步逼近裴綸,身上散發(fā)出的強大氣勢已讓裴綸快要喘不過氣來。
裴綸手上的匕首幾乎快要在童子頸子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你威脅不了我,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
說出這句話后,三尺劍氣自秦殊觀身手呼嘯而出,一剎那間沖向了裴綸。
裴綸從未見過這等駭人的場面,一瞬間被奪去了目光,只是那瞬息的時間,對秦殊觀來說便已足夠。
漫天劍光如天傾海水一股腦涌向裴綸,裴綸再無半點喘息的機會。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的突然出現(xiàn)。
劍光破體而過,穿過的卻不是裴綸的身體。
秦殊觀在意識到情況有變的瞬間,在裴綸還沒來的及動手之前,一掌擊出,虎嘯龍吟,他竟使出了九重真龍氣的十成功力。
這一掌再無意外的擊在裴綸心口,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魂魄皆散,再沒有生還的道理。
“娘…”童子稚嫩的聲音劃破了長空。
說好的不哭,他終究還是哭了出來。
司海棠將孩子抱在懷里,柔聲安撫著,只是她的臉色越來越白,白到幾乎沒有了血色,然后血卻從嘴角和鼻孔里溢了出來。
秦殊觀怎么也不會想到,再見的一天就到了分別的時候。
年幼的童子最是通達人心,他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能感應到母親的氣息正在逐漸變得微弱。
整個世界充滿了孩子的哭泣聲,哭的人斷了腸,秦殊觀心中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