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扭過頭，一看到張鳳白兩只大眼睛頓時笑的彎成兩瓣月牙。
“張大哥，文姬姐姐，許久不見，你們一切可好呀？”她在二人面前好像全無變化，笑的依然單純可愛，更沒有理會身后的危險。
開山刃就在離她不過半尺的地方，漢子卻在用力的收住，樣子緊張，像是生怕傷了女孩分毫。
“你們怎么都不說話了，難道...再見到我也不覺得高興么？”楚琳正要走過去，又想起身后還有個人，便回過頭去，朝漢子齜牙，卻毫無威懾之力。
“喂，你到底要搞什么，拿一把破刀，要打便打，不打就立刻馬上，給我滾”
漢子翻轉(zhuǎn)著眼睛，把內(nèi)心的掙扎完全表露了出來，樣子簡直比之前的喊打喊殺還要緊張不知多少倍，最后把刀收了回去，再一次看了楚琳一眼，腳恨恨的踏了踏，然后一溜煙的沖向叢林深處。
看著漢子離開，張鳳白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身子一陣搖晃，若不是有蔡文姬及時扶住，早就倒了下去。
楚琳見他如此模樣，臉上的笑容也凝固起來，緊張的跳上前去，可伸出的手卻在張鳳白冷冷的眼神下怎么也無法接近半分。
那一瞬間的尷尬，竟是讓曾經(jīng)的熟悉變得如此遙遠(yuǎn)和陌生。
蔡文姬雖已知道她的身份，可一切正如那日兩人在鳶螺殿中所說的那樣，她自始至終都未曾騙過誰，如果不是她，或許自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張鳳白了，這也是她未曾跟張鳳白提起楚琳身份的原因。
現(xiàn)在見張鳳白如此對她，蔡文姬也心有不忍。
楚琳手一揮，臉上重新掛滿的笑容。
“哎呀，我知道了，沒想到才這么短的時間不見，某人那棵榆木腦袋竟也開竅了，有姐姐這般大美人在身邊，自然不會把別的女子放在眼里啦”
她一邊說笑著讓一瞬間的尷尬盡數(shù)拋在腦后，順勢就去挽蔡文姬的手臂，哪知道張鳳白板著一張臉，伸出手擋在了她面前，讓她無處可去。
蔡文姬有心想要說些什么，但見張鳳白換了個人一樣，終于還是沒有開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張鳳白冷聲問道。
楚琳的笑容漸漸凝結(jié)，手下意識的伸進(jìn)褡褳里，摸著小狼王，發(fā)出熟悉的叫聲。
她翹起嘴角，說道：“認(rèn)識這么久了，你可終于問出這個問題了，我還以為你永遠(yuǎn)都不會問呢”
“我到底是什么人？有時候我自己也想知道呢”
張鳳白脆弱的拄著太白劍才能讓自己長時間的保持平衡，但此刻他毫無退讓之意。
蔡文姬有心同情，楚琳只是坦然一笑，繼續(xù)說道：“人生呢，有一些事從來都是由不得自己去選的”
“比如對我來說…身世，這一點(diǎn)”
她看了蔡文姬一眼，目光里充滿感激。
“看來姐姐沒跟你說過，其實說也無妨，我本就沒想瞞著你呀”
“我是當(dāng)今西涼王之女，也就是西涼公主，全名應(yīng)該叫蘇楚琳，只是我真的不喜歡這個名字”
張鳳白并沒有太過吃驚，他只是看著這個小姑娘，心里悔恨交織。
突然，太白劍“唰”的一聲出了鞘，跟他的手一樣顫抖的指向楚琳。
他依然沒有說話，但又似說盡了千言萬語。
楚琳沒有躲閃，眼睛里還是笑個不停，就像初生的牛犢，哪怕面對利刃也能找到快樂的源頭。
“是啊，你可以怪我，也大了現(xiàn)在就殺了我，就當(dāng)是…”
“還了大漠里你們救我的那條命吧”
說罷，她挺起胸膛，兩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張鳳白，等他的劍，看不出半點(diǎn)波瀾，就像是此刻的一切都已在她的計劃當(dāng)中。
張鳳白看著一副坦蕩模樣的她，不禁更恨更怒，咬緊了牙，手上的劍卻顫抖的更厲害，只要他再輕輕用力，太白劍的鋒芒就可以刺破楚琳的胸膛。
“張大哥，不要…”蔡文姬想要去拉住他，卻被他擋開。
“蒙你所賜，我張鳳白如今已是個廢人，可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肯放過我們”
“為什么？”他咆哮般喊出這四個字，幾乎用盡全部的力氣，開始不住的大口呼吸。
楚琳抿著嘴，目光微微垂下，揉著自己的手指，說道：“如果我說我后悔了，我想救你，你還愿意相…”
“住口”張鳳白大吼。
“張大哥”
“如果你覺得殺了我會好過哪怕一點(diǎn)，這條命就在這里呀，你取走便是，我不會有半點(diǎn)怨言”
“但我不想讓你恨我，是，我承認(rèn)，從大漠里相遇開始，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內(nèi)”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敢一個人去闖王宮，那天你殺的天昏地暗，最終也折戟宮門前，從始至終我都親眼目睹，我不后悔，因為在我看來，那一刻的你那才算得上世上真正的男子漢”
她笑顏如花，幾句話輕描淡寫的將那時的慘景一一說了出來，讓同樣目睹一切的蔡文姬心有余悸。
蔡文姬知道楚琳一直有她對于張鳳白的執(zhí)著，可沒想到那隱約的情感竟是如此濃烈，濃烈到已變了味道，這種情既非人之常情的占有，也不是撕心裂肺的舍棄成全，而是一種塑造，她想把他塑造成某個人，那個人也許曾經(jīng)存在過，也許只是她臆想出來的。
不管怎樣，這種情感都深為可怕，讓人不寒而栗。
對張鳳白來說，這一切聽她親口說出來，就像是無數(shù)火藥在心中炸裂，他無法接受自己完全被一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更無法接受都是拜楚琳所賜。
“好，那我便如你所愿，你死以后，我們一筆勾銷”張鳳白眼中布滿血絲，忍不住怒笑起來。
還沒等笑聲結(jié)束，氣力不濟(jì)的他便開始猛烈的咳嗽喘息。
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的決絕。
他將手上的劍伸平，隨手臂退轉(zhuǎn)，然后再無猶豫的刺了出去。
“不要…”蔡文姬臉色慘白，可夾在二人中間，她竟找不到自己究竟該勸阻的到底是誰。
“張大哥，文姬姐姐，我們來世再見吧！”楚琳笑著笑著，美麗的大眼睛里終于也浸出兩顆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輕輕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