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上風(fēng)景

　　翌日，程帆睜開眼后，已經(jīng)快九點，嗩吶也沒時間練了。

　　睡多了反而更困，他幾乎是瞇著眼睛在洗漱。

　　完事后，他坐在客廳的小八仙桌上發(fā)呆。

　　電視里在播放令人無語的壯陽廣告，程帆困極了，懶得找遙控器換臺。

　　“哎，不行，昨天那雨真是夠了?！?p>　　程帆晃了晃頭腦，起身到了臥室，從書包里掏出高三時買的雀巢三合一，泡著喝了，卻還是困得不行。

　　聽母親講，父親已經(jīng)回鎮(zhèn)子上了。

　　天色陰沉沉的，涼爽中夾雜著一絲悶熱。

　　夏日雨后的天氣就是這般別扭。

　　“媽，我去市里了，要跟那個學(xué)長談?wù)剠f(xié)議，”程帆來到前院的大瓦房下，略作遲疑，仍舊用脈動瓶子灌滿了涼白開。

　　一是習(xí)慣使然，一是他向來低調(diào)的性格作祟。

　　李桂香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那快去！媽再給你五十塊，你買瓶飲料喝喝，雪糕吃吃。”

　　“不用了，媽。我昨天買那么貴的水果，你忘了？學(xué)長給我們包了大紅包?！?p>　　李桂香不疑有他，便在口上稱贊起他杜撰的學(xué)長，叮囑兒子要好好和人相處。

　　程帆嗯嗯啊啊，一邊回應(yīng)，一邊出了門。

　　村里的水泥路上濕漉漉的，看來雨停的時間不長。

　　這次，程帆仍在桃花坪村口等車，不再為了幾塊錢去白廟村了。

　　等了許久，小客車遲遲不來。

　　程帆靠在一棵楊樹上打瞌睡。

　　快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他。

　　揉了揉眼，四處張望，打眼一看，原來是馬路對面的表嫂。

　　表嫂名叫陳小苗，正坐在拖拉機上向他招手。

　　陳小苗是母親那邊的親戚，自個親大舅的兒媳婦，比程帆年長近十歲。

　　陳小苗留著齊肩短發(fā)，皮膚蠟黃粗糙，身體不胖不瘦，和男人一般矯健。

　　她不愛干家務(wù)，反倒是愛搗鼓機械，也會開車。

　　受了表哥的影響，陳小苗那是門門精通，小客車、拖拉機、挖掘機都不在話下。

　　她以前在東川市開公交，表哥在工地開挖掘機。

　　因為聚少離多，后來陳小苗就辭去工作，回來跟著老公四處奔波。

　　此刻開著拖拉機，可能是去親戚家?guī)兔Ω赊r(nóng)活了。

　　程帆和表哥他們關(guān)系非常親近，比昨天大姑家的兩個表哥熟絡(luò)。

　　農(nóng)忙時期，如果他不去張惠民的禮樂隊，那多半就是跟著表嫂的拖拉機四處幫忙。

　　程帆也是在初中就會開拖拉機了，高一到工地找表哥玩兒，還偷偷學(xué)了一手挖掘機，但他開的不好。

　　挖掘機也不難，但自己心態(tài)不好，操作起來笨笨的。

　　“嫂子，你干啥去？”程帆左右看了下，沖過公路，走到跟前。

　　陳小苗摘了墨鏡：“我?guī)团笥寻醾€家，你呢？”

　　程帆：“我在等車，今兒個進城有事。”

　　“哎，那上來啊，”陳小苗拍了拍自制的副駕駛位：“我朋友家剛好在城郊的李家寨，那兒離33路公交車近的很，嫂子送你過去?！?p>　　程帆狐疑：“那你這方向明顯是往你家走的啊?！?p>　　“嗨，”陳小苗擺了擺手：“我這不碰上親戚家殺牛，他給了我一點牛雜。我得帶回家去，不然大夏天的，我怕放壞了。”

　　“那現(xiàn)在咋不放了，”程帆奇道。

　　陳小苗從犄角旮旯摸出來一個塑料袋，里面裹著一個黑漆漆的肉塊：“我讓人熱水煮了，你快吃吧。你吃了，我就不用回家了。”

　　“這啥呀？”程帆俊臉皺成一團，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好腥，不撒點孜然辣椒面，去去味道？”

　　“那可是好東西，”拖拉機的車廂，驀然間傳來表哥李昊的聲音。

　　程帆唬了一跳，他循聲望去，李昊睡在一堆干草里，臉上蓋著草帽。

　　“哥，你咋在這兒睡覺？”

　　李昊悶悶的聲音從草帽下傳出來：“你哥打了一通宵牌，困著呢！”

　　“哦，”程帆不再打攪他，又問：“嫂子，到底是什么??？”

　　陳小苗眨了眨眼，神秘一笑：“這好東西，我和一群人搶了老半天?！?p>　　“你咋不吃？”程帆知道表哥表嫂對自己不錯，但他們也沒少捉弄自己。

　　陳小苗見兩邊沒車，開始掉頭：“我在殺牛現(xiàn)場吃了不少了，還吃？”

　　“哦，”程帆拿起肉塊，咬了幾口：“咋這么難咬？”

　　陳小苗直接上手，把塑料袋往程帆嘴里扣，一邊說：“難咬就整個吞了?？茨氵@費勁的?！?p>　　“行吧，”程帆嘴里整個含住了肉塊。

　　他其實想吐掉這破玩意兒，但表嫂的性格十分彪悍，他怕被打，只得強行吞了下去。

　　“好吃嗎？”陳小苗突然正經(jīng)地問道。

　　“牛雜有啥好吃的？不放到辣椒湯里，真沒——”程帆臉蛋揪成一團，正經(jīng)得在回應(yīng)。

　　說到一半，陳小苗再也憋不住了，伏在方向盤上哈哈大笑，咯咯咯地笑，像個母雞似的。

　　車廂后，李昊也發(fā)出了低沉的笑意。

　　“好呀，你夫妻倆又在折騰我了，”程帆趕緊卸下書包，掏出了脈動瓶，咕嚕嚕地喝水：“啥呀，這玩意兒？牛眼睛？”

　　一想到自己吞了一只牛眼，程帆就惡心的不行。

　　“好東西，絕對的好東西，”李昊說道：“相信你哥，都是為了你好。”

　　陳小苗嘎嘎嘎地笑個不行，此刻笑聲又像鴨子了。

　　“不是牛眼睛，絕對的好東西，”陳小苗神秘兮兮的：“對女人沒用，男人有用。要不嫂子這么愛吃肉的一人，咋會剩下來呢？”

　　對男人有用？

　　程帆的臉色精彩起來，瞬間，他明白自己吃了啥。

　　牛蛋！

　　還他喵是五分熟的。

　　就這，還是表嫂和一堆男人搶來的，那畫面真是辣眼睛。

　　“我草草，表嫂，你太損了，”程帆撓著脖子，覺得自己不干凈了：“這好東西不給我表哥留著？”

　　陳小苗哈哈笑道：“你哥嫌那玩意難聞，他不懂，不識好歹?！?p>　　程帆無語極了，他根本不信食物補陽的那套說辭。

　　但是對于表哥兩夫妻，他又生不起氣，只得郁悶地望著公路上迎面而來的車流。

　　頃刻，程帆主動問起外婆外公的近況。

　　陳小苗一一答了，偏過頭觀察了一會，癟嘴道：“帆帆，你咋不生氣？”

　　程帆滿腦子問號：“我生啥氣？”

　　“真不氣啊，”陳小苗嘆了一口氣：“你長大了，不生氣了就不好玩了?！?p>　　程帆：“……”

　　原來如此，表哥夫妻倆的娛樂活動居然是惹小孩生氣！

　　陳小苗又說：“想你外婆了？那來我家給你外甥補補課啊?！?p>　　“補課啊，”程帆往后一躺：“你家文宏才五年級，補啥課呢？”

　　陳小苗嘖嘖說道：“這不，家里出了個大學(xué)生，閑著也是閑著?！?p>　　程帆：“……”

　　無言以對，程帆剛好想去外婆家玩一玩，便答應(yīng)了。

　　陳小苗果真把拖拉機開到了城郊，33路的終點站。

　　和表嫂告辭后，程帆登上了公交車，來到了南湖廣場。

　　夏雨洗干凈了東川市，南湖岸邊本就清新的空氣變得甘甜了。

　　人民群眾活躍在廣場上，跳廣場舞的、打太極的只隔了幾步路，一動一靜，也不嫌吵，看來后者的心態(tài)練出來了。

　　當(dāng)然，有那么幾個不合群的老人。

　　用毛刷蘸水練字的大爺，耍陀螺的大爺，以及練劍的大媽。

　　“城里人的生活挺豐富的，村里的老人只能橫排呆坐在村口，一坐就是一天?！?p>　　程帆為村里的老人感到可惜，隔壁村都有跳廣場舞的。

　　“桃花坪小學(xué)沒有操場，難怪他們活動不了。”

　　穿過玩鬧追逐的兒童，程帆抵達廣場另一邊，下了臺階，腳踩在了塑膠跑道上。

　　廢話不多說，程帆做了一下拉伸，便開始‘賺錢’了。

　　“手上十幾萬了，該給家里買個空調(diào)了?！?p>　　“空調(diào)貴不貴啊，貌似千余塊出頭吧?！?p>　　“那還沒我腳下的跑鞋貴，買！”

　　“睡樓頂雖然涼快了一點，但是夏天太陽起得早，六點就被烤醒，半夜下雨了更是遭罪?！?p>　　說起來，隔壁王叔叔六月底裝了空調(diào)，只不過單給小孩兒的臥室裝了。

　　他幾次去找人，都見一家四口躲在小孩的臥室里避暑，窩在一起逼仄極了。

　　“要裝，就給三個臥室和客廳都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