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同的道
“你方才不是說不能告訴我，師兄選了什么嗎？”重語抓到蘇鏡海話里的漏洞，“你現在這意思不就是說師兄放棄了長生?！?p> 蘇鏡海失笑，“你說的沒錯，但你還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所以對我來說無關緊要。”
“你為什么不讓宣然選？”
“我說了他的情劫是你，你覺得他會放棄你選擇飛升嗎？”
“那如果我不選呢？”重語說道，“你給的這個機會，我也可以不要?！?p> 蘇鏡海搖了搖頭，笑道，“你會選的。現在不選，以后在實際行動中，你會做出自己的選擇?！?p> 重語看著他，忽然道，“我討厭你這種勝券在握的笑容?！?p> “是嗎？”蘇鏡海悠然道，“那真是抱歉了，預知天機難免有些成竹在胸?！?p> 重語聽到預知天機這個詞，心中一動，“你也學了推衍術？”
“嗯。”蘇鏡海道，“這么好的傳承，怎么能浪費。”
“所以你今天對我說的這些，”重語慢慢道，“不過是告訴我一個結果？”
蘇鏡海微微笑起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為了防止意外發(fā)生，所以提前告知你，以免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什么是錯誤的選擇？什么又是正確的？”重語笑了一聲，“照著你所說的去做就是正確，反之則是錯誤？這標準真是奇怪。”
“我是好心?！碧K鏡海淡然道，“信不信在你。若是你任由宣然陷入情劫，那葉白自然無法置身事外?！?p> “不是都說天機不可泄露？”重語問道，“你就不怕？”
“不該說的我可都沒說?！?p> 重語沉默了幾秒，又問道，“那未來不能改變嗎？”
“可以?！碧K鏡?；氐?，“但我想，你不會想去改變的?！?p> “因為在你心里，葉白才是最重要的?！?p> ----------------------------------------
重語再次沉默了好一會，緩緩說道，“宣然的人生不應該由我來選擇，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選擇的權利?！?p> 蘇鏡海卻道，“但是人無時無刻不在選擇，就比如你當時選擇救了他，不是嗎？”
“這怎么能一樣？”重語反駁道，“我選擇救他和選擇他的未來，這完全是兩回事?！?p> “有什么不一樣呢？”蘇鏡海笑了，“在天道面前，沒什么區(qū)別。同樣是被選擇，同樣是為了他活下去?！?p> “你不理解這個選擇，沒有關系，那你可以試試按你的想法去做，最后你就會明白了?！碧K鏡海淡聲說道，“其實你不必過于糾結這個問題?；B蟲魚、草木山川，萬物皆有靈性，可人類一樣在為它們做出選擇，生殺予奪向來在一念之間。天道看人，與人看靈植、靈物，并沒有任何區(qū)別?；蛘哒f，天道視萬物都是一樣的?！?p> “這便是，天道無情?！?p> 這一刻的蘇鏡海，讓重語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明明他只是太真境，卻讓太虛境的重語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仿佛蘇鏡海高高在上，而她只能仰望。
重語終于道，“我不是天道，我是人?！?p> 蘇鏡海便笑道，“我只是給你說個道理。這樣吧，你換個想法，若是你喜歡宣然，便接受他。若是不喜歡，便拒絕他。你看，這是不是就很容易選了？”
“……”
果然就很好選了，重語在心里默默道。
“所以你方才與我說那么多做什么？”還讓她糾結了很久。
“讓你清楚自己的處境而已，也讓你了解一下何為大道?！碧K鏡海道，“云夢大陸也該再出一個空無境了?！?p> 重語不由一驚，“你是說我能到空無境？”
蘇鏡海一笑，“那便看你的造化了。事實上，每個人都有可能到達空無境?！?p> 重語看他一眼，又道，“你該不會是說你自己吧？前幾天見的時候你不過是太真境十五層，今天就到了十六層，這修煉速度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假以時日，云夢大陸第一，非你莫屬了。”
蘇鏡海失笑，“放心，這只是因為前面境界低而已，后面不會如此。我本來就要加入凌微閣，又怎么會與你們?yōu)閿常俊?p> “你要加入凌微閣？”重語微微側目。
蘇鏡海眨了眨眼睛，“你們來霧云城的第二天，不是就同意了嗎？現在你想反悔？”
“……”
那當時說的也不是你啊，重語無力吐槽。
“那你師父當時怎么回事？”重語想起葉白的疑問，便問道。
“這個事情，還得你們自己去查?！碧K鏡海笑了笑，“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p> “泄露天機這種事，我可是不會做的。”
重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啥都不能說，要你何用？
“等山門重啟，我便會到凌微閣?！碧K鏡海說完，最后對重語笑道，“這天吾宮的寒月廣場早已聞名，今日才得以一見，可惜不是晚上?！?p> “那你晚上再來?！?p> 蘇鏡海搖頭，“晚上可就來不了了。”
“為何？”
“你說我晚上來見誰？”
“……”
“你們很快就要離開天吾宮了?！?p> ----------------------------------------
蘇鏡海離開后，重語去找了葉白。
“聊完了？”葉白回頭問道。
“嗯?！?p> 重語當下將蘇鏡海的話大致說了一遍，不過下意識地隱去了有關葉白的內容。
“師兄啊，你說我這喜歡還沒開始，就被掐斷在了萌芽階段，也太慘了吧。”重語開玩笑道。
“你喜歡他？”
“沒有沒有?！敝卣Z忙解釋道，“我這話的意思不就是還沒喜歡嗎？”
“你若要喜歡，也未嘗不可?！比~白道。
“啊？”
“修士本就是逆天改命，若是知道命運如何便順其自然，那知與不知，又有何區(qū)別？”葉白看向遠方，淡淡道，“一味順從，反而會失了本心。最重要的，還是要順從自己的內心。況且，既然知道了，不去搏上一搏，未免無趣?！?p> 重語微微一愣。
她從來不知道，葉白竟是這樣的想法。
重語忽然想起蘇鏡海方才的話，葉白為了自己的選擇，放棄了長生。這樣看來，倒真是他會做出的事。
但是葉白究竟做了什么，重語很是好奇。
然而蘇鏡海也說了，現在可能連葉白自己也不知道。這真是奇怪，自己做的選擇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
“若是讓師兄選……”重語猶豫道，“讓師兄在宣然的位置上，師兄會如何選擇？”
重語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究竟問了個什么問題。
葉白忽的轉頭看著她。
重語不解地與他對視，她看到葉白眼里有些迷茫，然后慢慢融化成了溫柔的笑意，“我會選師妹。”
重語怔住了。
這一瞬間，她覺得葉白似乎有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樣了。好像他周身沒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些溫柔。
重語仔細看葉白，發(fā)現他的眉眼跟以往的冷若冰霜比起來似乎柔和了許多。葉白向來帶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就算是之前安慰開導她，也帶著若有若無的距離感。那是他與生俱來的疏離，只有面對重語才會減弱些，但重語仍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那種冷淡。
“師兄，好像變了。”重語喃喃自語。
葉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重語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屬于木屬性的溫和。
重語偏頭笑了笑，“師兄這樣才好嘛?！?p> 總好過以前冷冰冰的，誰也不能接近。
葉白不置可否。
重語有心想要問一問葉白為何說選她，但一想到葉白之前在問心路上的回答，頓時沒了問的興致，當下就此揭過。
重語想了想，又說道，“師兄，蘇鏡海說我們山門重啟時，他就會來，還要加入凌微閣。說是不會與我們?yōu)閿常铱傆行┎环判??！?p> 她頓了頓，“你說他一個太真境的，竟然讓我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很渺小，這是不是也太奇怪了。而且他說話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就好像習慣了俯視眾生，沒有什么能放在他的眼里。”
“他還知道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我覺得，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學了推衍術。奪舍的人，身份一定大有來頭?！敝卣Z總結道。
“他既然向凌微閣示好，那說明沒有惡意?！比~白道，“按師妹所說，他這樣身份的人，是不屑于巧言令色的。因為他們習慣了發(fā)號施令，按自己的想法做事?！?p> “至于他的身份，也許以后就知道了?！比~白又建議道，“蘇鏡海所說的話，師妹也不必全聽，按自己的心意就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不是只有蘇鏡海的道才是正確的，端看你想要什么。”
重語對葉白一笑，“我當然是選師兄了?！?p> “嗯？”葉白有些不解。
“啊，我是說，如果天道和師兄讓我選，我當然是選師兄了。”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重語連忙補救道。
葉白見她這樣，也不追問，輕輕笑了笑，“如此。”
重語也不知葉白有沒有看出什么，當下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就有人來緩解了她的尷尬。
來的人是莫晚和顏續(xù)。
看到莫晚一身能凍死人的寒氣，重語就知道不好。
“莫道友這是怎么了？”重語問道，“發(fā)生了何事惹你不高興？”
顏續(xù)連忙在旁邊解釋道，“我們小師妹跑去了霧云城，只能麻煩兩位道友與我們一同前往?！?p> “冷妹妹去了霧云城？”重語疑道，“這怎么了嗎？”
在重語心里，冷思思去個霧云城不是正常嗎，這有什么好去拿人的，還要帶他們一起？
“她似乎去找貴派的弟子了?！鳖伬m(xù)有些尷尬道，莫晚身上的寒氣又重了幾分。
“找誰？”重語不解，她不記得凌微閣有誰和冷思思熟稔。
“月影?！蹦斫K于開口道，“還請兩位和我們一起去一趟?！?p> 聯(lián)系之前種種，這一刻，重語總算明白了，她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藍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