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只盼與君坐向望
“賢弟,你當真什么都不知道?”諸葛亮又問道。
“真的不知道,只記得后來似乎是做了很多夢,去了很多地方,但都是虛幻、難以名狀的場景。”阿呆答道。
劉備怔怔地說:“那日我與近衛(wèi)沖殺,破了黑衣人的陣想過來救你,卻一直被輪番而上的黑衣人阻擋,遲遲不能與你近身。遠遠看見你傷重已不能動,離你近的數(shù)名黑衣人試探地刺了你幾劍,見你仍是不動,便上前將你拖起要離去?!?p> 劉備說到此處,不由地喉頭一動、咽了口口水。
阿呆見他仿佛是想到了極可怕的事情,竟然在一位縱橫戎馬半生的主公臉上出現(xiàn)了不應有的一瞬即逝的恐懼的神色,更是驚訝好奇。
“我心急,便催動坐騎與身邊近衛(wèi)加緊沖殺。只聽你忽然長嘯一聲,這聲音雖不似益德那般霸道狂放,卻也是響徹寰宇一般,聞聲之人皆眩暈欲倒。在場眾人在你長嘯下,不得已全部停下了手,捂住耳朵望向了你。”
“你猛地掙開抓住你的黑衣人,右手執(zhí)劍,向前這么一揮?!眲湔f著也用手演了一下,“在場的黑衣人,除了少數(shù)與我與及眾近衛(wèi)貼身格斗的,其余皆瞬間被你一擊斬殺……”劉備看了看諸葛亮,又看了看阿呆,“你當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呆聽完,心猛地一沉,他努力想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卻只記得自己蜷縮在山洞里,奮力要破解沖出石壁的影子的那一劍,卻不記得有什么黑衣人。他問道:“那…那后來呢?”
劉備說:“那一劍之快,簡直如上仙下凡,我雖自詡精于劍術,卻也只看到了你的影子——仿佛只出了一劍,但好似瞬間在所有被你斬殺的黑衣人身邊都出了一劍。然后你就倒下了,你周圍的那幾個黑衣人的鮮血四濺、撒遍了你周身,剩下的看到此景,都嚇得魂不附體、滿臉蒼白,全部拼著命地逃離?!?p> “臥槽…原來我夢里墜下山谷,臉上感覺到的血,竟然是那些黑衣人的…”阿呆暗自想到,“我特么殺了這么多人,也難怪夢里要去鬼門關走一圈…能撿回條命就算不錯了…”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賢弟,主公將你救回時,我們立即讓醫(yī)官給你施救,發(fā)現(xiàn)你背上中的鏢,含有劇毒,這種毒會讓你麻痹失能、卻不傷害你性命,這讓醫(yī)官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解毒?!?p> “后來還是請阿祺小娘來為你診斷,她說這可能是華佗先生所創(chuàng)的‘麻沸散’,說是此散會讓人失去知覺、過量使用還會使人動彈不得、昏昏欲睡。她花了好些功夫,配了相克的草藥與你煎服,把你體內(nèi)之毒盡數(shù)驅(qū)散。你身上所受外傷也極淺,并不礙事?!?p> “可隨后的兩日里,似是那毒藥毒性雖去,但藥力未散,你就是不醒來。主公與諸將輪流探視,也不見好轉(zhuǎn),換了數(shù)位侍從照顧你,你也不肯進食,大家都非常焦急。后來…”諸葛亮說道這里,口中所言之內(nèi)容越發(fā)危機,可臉色神情卻微微發(fā)笑。
“后…后來如何?”阿呆越聽越糊涂,他二人所講之事,明明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偏偏都不知道,而且也覺得難以置信。
“后來還是阿丑說,這種時刻也顧不得男女之分、授受不親了,讓阿祺小娘來照顧你。果然她來照拂你后,你開始漸漸進水進食,只是常說胡話,直至今日方得醒來,睡了已有足足四天了?!敝T葛亮笑道。
阿呆臉上一紅,心里暗暗覺得不妙,問道:“我…我說什么胡話了?”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激動,嗓門很大。結果話語一出,劉備、諸葛亮立時忍不住微笑,阿呆甚至聽見馬車外的傳令騎與侍從都笑出了聲來。
諸葛亮擺了擺羽扇說:“你阿嫂一向愛打趣調(diào)侃你,可剛才那句‘八百遍’,在我看來還是略微有些謹慎了。難得,難得啊。”
“噢謝特!不是吧!怪不得他們都在笑我,這特么糗大了啊…”阿呆看著似笑非笑卻更像壞笑的諸葛亮,腦子里想的卻是待會該怎么面對阿祺。
“咳咳,”劉備清了清嗓,阿呆看去,卻發(fā)現(xiàn)他也是強忍笑意。只聽他說,“小兄弟,你重傷初愈,還需將養(yǎng),其余事情,稍后再慢慢與你知曉,我與軍師還有事務要理,先行離去,你好生休息。”說完又握住阿呆的手拍了拍手背,轉(zhuǎn)身下車。
“兄長,”阿呆喚了一聲,諸葛亮回頭問道:“何事?”
“你的扇子,怎么有一根羽毛變黃了?”阿呆指著羽扇問道。
諸葛亮驚訝地看了看羽扇,不以為意,隨口一說:“可能近來趕路,弄臟了吧,不礙事,你好好休息?!闭f著便離去了。
二人下車后,黃月英、阿祺重新回到車上。
阿呆只見阿祺低著頭,雙頰卻是通紅,心想剛才那一段肯定她在車外也聽見了,一個小姑娘家因為自己被眾人取笑,實在是羞愧難當,他恨不得趕緊下馬飛奔離去。
“小子,你可聽見了,”黃月英拱著腰說道,“不對不對,什么你聽見了,現(xiàn)在是大家伙、主公、眾將、醫(yī)官、侍從、近衛(wèi)全都聽見了。你這天天‘阿祺’、‘阿祺’的,人家小娘以后還怎么嫁人啊。要不,我讓阿亮給你們做個主?”
“阿嫂,你這…”阿呆也紅透了臉,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阿祺,見她已經(jīng)把臉背過去了,低著頭撥弄著手指。
黃月英看看阿呆、又看看阿祺,心里打了個主意,說道:“行了,我先下車了,你倆好好聊聊吧?!闭f著對阿呆使了使眼色,向阿祺眨了眨,笑盈盈地起身下車。
“夫人,我陪你…”阿祺微微地道。
“你就別害羞啦。昏迷的時候形影不離朝夕相伴,醒了你倒是害羞了,這叫哪門子事?!秉S月英把阿祺摁在原處,下了車,合上車門。
“阿…阿祺,謝謝你?!背聊肆季茫⒋粲昧顺阅痰膭挪旁趯擂蔚姆諊锱鸪鲞@么一句話。
“你是我的救命恩公,我能照顧你也是應該的…”阿祺聲音輕的幾乎細不可聞。剛才兩個人還仿佛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不再愿意分開,此刻卻又緊張羞愧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 卑⒋敉蝗惠p聲叫道。
“啊?”阿祺趕忙上前,憂心地看向他,問道,“你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說著眼眶一紅、似乎又要哭出來一般。
“沒有沒有,”阿呆趕忙坐坐直,靠著馬車壁說道,“我沒醒的時候,總看見有個…冥…有個人在我身旁,一會我在馬車上,一會又在幽暗的火把旁,我很想說話又說不出,那人應該就是你吧?!?p> 阿祺點了點頭,低頭說道:“你睡四日了,頭兩日不到,是諸葛軍師派侍從服侍的你,后來…才是我?!?p> 阿呆心里說不出的虧欠和感動,拜倒在榻上。
阿祺一驚趕緊去扶,可又扶不起來,正此時馬車門打開了,卻是黃月英去而復返,手里拿著夜食送給二人。
阿祺臉一紅,趕緊松手,阿呆也不好意思地坐起來,假裝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黃月英對阿祺說:“他若是開口求你,你就答應了吧?!闭f著將胡餅往阿祺手里一放,舉起袖管遮住自己忍不住要笑的臉,再一次將車門合上。
留下兩人面面相覷,就只臉紅,卻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