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聲停止,老者雙手按琴,道:“路莊主,還要再奏嗎?”
風慕白心道:“他果然是路薄銀?!?p> 可小玉又怎會成了路薄銀身邊的人。
風慕白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他又看向那女子,他終于確認那就是小玉,而且他也看出小玉也認出了他。
路薄銀朗聲道:“小玉的確是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無論誰見了都想多看兩眼,是嗎,閣下。”
風慕白這才發(fā)覺自己一直盯著小玉看實在是個很失禮的舉動。
路薄銀又道:“閣下繩索加身,莫不是罪大惡極之人,依法縛住?”
風慕白冷哼一聲,似已懶得張口,只是傲然站立,蒼白的臉上露出不屑與憂郁。
此刻,小玉未說話,但眼中卻露出擔憂。
老者忽然沉聲道:“老夫看此人相貌堂堂,一身正氣,斷不是惡人?!?p> 路薄銀的臉上總帶著一種似有似無的笑意,就算面無表情時,也給人笑瞇瞇的感覺,但卻更讓人覺得胸有城府。
“既不是壞人,又怎會來這大沙漠?”
風慕白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屬于這大沙漠?”
路薄銀道:“要知道人與人生長的環(huán)境不一樣,皮膚身高都不一樣,甚至連走路說話的樣子都大不相同,就像我身邊這位絕色女子,就沒有中原人的煙火氣?!?p> 風慕白微微冷笑,“閣下眼力很好。”
路薄銀又道:“你為什么會被綁住,來這大沙漠是干什么?要知道大沙漠中雖然也生活著許多人,但現(xiàn)在這地方絕不是好人該來的地方?!?p> 風慕白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又怎會來?”
風慕白剛說完,那先前撒花瓣的人滿臉鄙夷,厲聲道:“一個階下囚,又怎配向我家老爺質(zhì)問,若非可憐你,想救你一命,你再被那丑八怪帶上一個時辰哪里還有命在?”
風慕白看向這人,這人活脫一副小人嘴臉,像是平日里殷勤慣了,這副丑像已成為面具帶在臉上摘不下來。
像這種人,風慕白自然不會去辯解。
那人見風慕白一副高傲模樣,不由得更怒,已挽起袖子,道:“讓我給他點顏色看看,好叫這小子知道年輕氣盛的下場?!?p> 他說完,見路薄銀也并不制止,像是默許,心里更是有底。
這人身材倒也結(jié)實,走起路來步伐沉穩(wěn),顯然也是練家子,畢竟像路薄銀這樣的人,是不會用大價錢雇個廢物在身邊的。
另一個撒花的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想著,“只要老三一雙鐵掌打在這小子身上,這小子不死也得重傷?!彼@樣想著嘴角已露出刻薄的奸笑。
路薄銀若無其事的看著,那彈琴的老者還是坐在那里,除了剛才打量了風慕白一下,此刻連眼皮都未翻。
只有小玉面露急色,因為她雖知風慕白武功高強,但現(xiàn)在已被繩索捆結(jié)實,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生怕他傷在這人掌下,忙道:“他已被捆住,又怎能和人交手?”
路薄銀轉(zhuǎn)頭看向小玉,卻見她臉上布滿擔憂,心里不由得不悅,但臉上卻沒露出來,只是淡淡道:“好,老三,這位公子手腳被敷,你萬萬不能下重手?!?p> 小玉聽到這話,心里道:“你說出這話,老三又怎會手下留情?”
老三兩條胳膊一扯,骨節(jié)啪啪作響,扭了扭脖頸,臉上露出兇悍的笑容。
他正要出手,忽然帳篷外傳來一個陰森的聲音。
“他是我的,只能我殺他。別人,不配。”
接著帳篷外走進一人,面容異常丑陋齷齪。正是丑劍客。
他手里拿著劍,直勾勾的在帳篷里各人臉上掃過,在路薄銀臉上多停留了一下,又轉(zhuǎn)到老三臉上。
路薄銀對這個人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因為那撒花的仆人早就告訴他有兩個人在黃沙里行走。
但他瞧見這人面孔,也不禁微微皺眉,這世上竟有如此丑陋的人。
小玉看到這個人又不禁想起魔風刀客,只覺魔風刀客雖令人痛恨,但論容貌之丑,還不及這人一半。清秀的臉上不由得變了色。
只有那老者,瞧了丑劍客一眼后,就將目光移向他的劍。
然后輕輕嘆了一聲,又將頭垂下,看著焦尾古琴。
老三正要動手,卻被別人攔住,他脫口而出:“又來個不知……”
他本想說,不知死活的東西,但話到一半,看見丑劍客的臉又不禁嚇了一跳,更要命的是,這丑八怪一雙眼簡直像毒蛇,看一下就感覺不寒而栗。
可當著主人的面,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示弱,只好哆哆嗦嗦的將下半句話說了出來。
但他自己聽著都有些泄氣。
丑劍客也不屑和下人說話,對路薄銀道:“你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是有原因的吧?”
路薄銀雖不精武功,但識人無數(shù),也看出這人滿身殺氣,劍上尤帶著幾道曬干的血跡。顯然是個真正的高手。他也不敢輕視。
但他卻絲毫不懼,因為停在帳篷外的馬車里候著三十多位高手,其中有一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是他花了大價錢雇來的,只要他一發(fā)令,這些人會在一剎那間來到自己身邊。
路薄銀輕笑道:“閣下為什么要來?”
丑劍客似乎覺得很可笑,他道:“我問別人,別人就得先回答我,否則,只有死?!?p> 他輕晃著手中劍。
那老三正覺被這人挫了鋒芒,想找回些面子,想到自己身邊還有幫手,不由得膽子大了些,大聲道:“敢和錦衣山莊的莊主如此說話,你是吃了豹子膽嗎?”
丑劍客瞧著他冷笑道:“你不必用錦衣山莊來嚇唬我,問我知道他是路薄銀?!?p> 老三道:“既然知道,又怎敢放肆?”
丑劍客道:“殺神的地盤,你們不請自來,已是放肆?!?p> 老三并不知道沙神是什么人,只覺得在這大沙漠中有什么厲害人物?
但路薄銀聽到沙神這名字,卻臉色一變,急道:“你是沙神的手下?”
丑劍客冷道:“閣下是為了沙神而來?”
路薄銀露出神秘的笑容,“當然不是。”
丑劍客一陣冷笑,“我知道外面那輛奇特的馬車藏著不少高手,可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p> 他的話已愈加冰冷,儼然已是威脅。
路薄銀問:“什么事?”
丑劍客一字一字道:“我要殺你,只在一瞬間,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他的話令人頓生寒意,說話時的堅定卻不得不令人相信。
那先前撒花的兩人臉上皆變了色,身體已悄悄打起了冷顫。
唯有那先前彈琴的老人,面如秋水,沒有任何表情。
或許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死亡的恐懼已不足以令他變色。
路薄銀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心里已經(jīng)在緊張,可臉上還顯得很沉著。
又聽丑劍客道:“你的來意到底是什么?”
路薄銀還沒回答,風慕白已發(fā)出譏笑。
丑劍客猛地扭頭看著他,冷道:“你笑什么?”
風慕白懶散著笑容,“你難道此刻還看不出他是為了白玉菩薩而來嗎?”
丑劍客斜眼看了看路薄銀,只見路薄銀也不否認,笑著點了點頭。
“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白玉菩薩是在我派人送往蜀中唐門路上發(fā)生的意外,我自然不會讓唐傲一人只身涉險。”
丑劍客這才恍然道,“難怪,你會來這鬼地方。”
他隨即又失笑道:“憑你也想找回沙神看中的東西?要知道連唐傲這樣的高手都已被我廢去,你的手下難道還要比唐傲厲害?”
路薄銀這次才真正變了臉色,他失聲道:“唐傲…武功卓絕,毒器更是一流,怎會…怎會著了你的道?!?p> 他雖然嘴里說著不信,,但心里已在思量:“他劍上的血難道是唐傲的?若非唐傲已遭遇不測,此刻已經(jīng)得手,又怎會毫無消息。難道這人真的那么厲害?”
風慕白此刻,心里也在擔憂,“不知花蕊夫人能否救活唐傲,唉,縱然唐傲可以撿回一條命,只怕武功也不能回復了”
丑劍客又笑了出來,“其實唐傲對我而言,不過碌碌庸手,你可知還有個人也曾打過白玉菩薩的主意,他本來也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可到了這大沙漠,就像是龍游淺水,現(xiàn)在已不過剩下半條命?!?p> 他邊說邊看向風慕白,眼中還露出譏諷。
就算路薄銀再無眼力,也知道丑劍客說的是身邊那繩索捆住的人了。
路薄銀道:“難道他就是聯(lián)盟鏢局賀彩英?”他話說完忽又想到賀彩英年紀已大,絕不會這么年輕,又搖著頭,“我久臥山莊,不識英雄,真不認不出眼前這位…這位公子是何人?蕭老先生,你認不認得?”
風慕白這才知道原來那彈琴的老者姓蕭,心道:“此翁自丑劍客進來之后,始終不動不驚,這份定力,絕非尋常之輩,只是姓蕭的名宿我卻想不出是誰?”
那老者聽路薄銀一問,沉聲道:“老夫雖已認出,卻不想說出他的名字?!?p> 路薄銀奇道:“為何?”
老者道:“只因老夫做夢也想不到他會淪為別人的階下囚,我印象中的他好像是戰(zhàn)無不勝。我只希望我認錯了人?!?p> 他長嘆一聲,飽含惋惜與無奈。
路薄銀當然知道蕭老先生絕不會認錯人,聽他這樣一說,心里更是好奇,眼前這落魄之輩到底何許人也,竟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蕭老先生都承認是戰(zhàn)無不勝。
只聽蕭老先生緩緩說出他的名字。
“風慕白!”
這名字一說出,路薄銀已怔住,那老三已嚇得腿軟,竟站立不住。
小玉咬著牙,心道:“別說那老琴師想不到,我也不敢想,風大哥竟也會被被人制住。
老三此刻像是看見了怪物一般上上下下打量著風慕白,道:“我的媽呀,要知道他是風慕白,打死我也不敢說他一句不是呀?!?p> 路薄銀猶遲疑道:“風慕白劍術無雙,早已成為武林神話,又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小玉聽到老三和路薄銀的話,也莫名有些自豪,想到自己找尋的人竟是如此傳奇的一位大英雄,心里不禁暗喜,心道:“我早知道風大哥不是一般人,卻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厲害?!?p> 丑劍客聽到路薄銀陳贊風慕白劍術無雙,心里暗生怒意,待看到風慕白身上緊緊捆住的繩索與碎裂的右臂,又不禁引以為傲,“是的,他就是風慕白,連他都已被我制住,你還想再找白玉菩薩嗎?”
風慕白忽然道:“蕭老先生好眼力,在下卻辜負你的想象了?!?p> 那老者道:“我見過你的劍法,實在要比這位面容丑陋的狂士高上許多,我只好奇,你怎會???”
丑劍客陰森怪笑,瞧著蕭老先生道“沒想到你倒是真人不露相,可你這話未免說的大了些,我還未出手殺人,你怎看出我劍法?”
老者干咳一聲,“老夫年邁,想來說話也糊涂了。”
他似乎已不想管是非之事,是以,說話中,已做了避讓之勢。